月海神隐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97章 夜黑风缓。,天人幽冥,月海神隐,奇书网),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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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计手脚利落地合上大门,接过三人手中的缰绳。那几匹骏马喷吐着团团白雾,在他熟练的牵引下,顺从地踏着碎步,朝马厩行去。
三人踏入大堂,莲姐立在门槛处,目光扫过厅内围坐的一群男子。长条桌上杯盘狼藉,残羹冷炙间还冒着几缕微弱的热气。她身后一个男子正抱着三人摘下的斗笠和褪下的蓑衣,水珠顺着蓑衣边缘滴落,在青砖地上溅开一朵朵暗色水花。滴答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丈量着这一刻的沉默。
\"斗笠蓑衣搁在门边木架上便是。\"青瑶从柜台后扬声道。
那男子左右张望,却不见伙计上前接手,只得攥着湿漉漉的蓑衣斗笠,默默走向门边。水珠顺着蓑衣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水痕。他将斗笠挂上木钉,蓑衣抖了抖才搭上横杆,末了又拍打几下衣袖上的雨水,这才快步追向已走向柜台的莲姐二人。
莲姐当先而行,少女般稚嫩的面容与周身凛冽的杀气形成诡谲反差。身侧跟着个四十出头的魁梧巨汉,锃亮的光头上不见半点戒疤,显然并非佛门中人。方才进店时,这巨汉因身形过于高大,不得不低头弓背才堪堪挤过门框。
他满脸虬结的胡须犹如丛生的铁蒺藜,将下半张脸遮得密不透风。铜铃般的怒目在油灯映照下泛着骇人的凶光,活脱脱是从古刹壁画里走出的护法金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上那个几乎与人等高的包袱——隔水布包裹的轮廓鼓胀嶙峋,隐约透出棱角分明的形状,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时,竟发出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
那紧随其后的男子中等身材,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劲装紧裹身躯,颌下几绺鼠须稀疏飘动。最扎眼的是他右眼上那副皮制眼罩,罩面烙着一道暗红符咒,纹路如血蚓盘曲,在油灯下泛着诡谲微光。
他左手始终按在腰间,指节处新旧伤痕纵横交错,像是被利刃反复切割又愈合的树皮。牛皮腰带上别着两件物事:一柄尺长的旱烟斗乌黑发亮,烟锅处还沾着未净的烟灰;另有个拳头大小的烟袋随着步伐左右晃荡,袋口金线绣着的凶兽獠牙,在晃动间时隐时现。
青鸟垂眸啜饮着杯中酒,易容后的面容在昏黄油灯下浑然天成,连眼尾那道伪作的细纹都随着光影自然舒展。
堂内一众伙计起初齐刷刷停箸,待目光扫过这三人形貌,又都默契地埋首继续喝酒吃肉。含混的咀嚼声与闲谈声霎时涨满大堂,间或夹杂着几句粗俗笑谈,显是见惯了各色江湖人物,对这三人古怪的装束浑不在意。有个年轻伙计甚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引得邻座同伴笑骂着捶了他一拳。
那独眼男子斜睨着堂内众人,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冷笑。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罩上的暗红符咒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妖异,仿佛在无声地嘲弄着这群浑噩度日的凡夫俗子。
青鸟指尖轻抚杯沿,目光在三人腰间不着痕迹地扫过——往日里御常寺镇灵使必佩的七宝灵钱,此刻竟不见踪影。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杯中酒液映出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三人已行至柜台前,青瑶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手中算盘珠子清脆一响:\"这鬼天气怕是耽搁了几位行程。不知是要住店歇脚,还是先用些热食?\"她眼角余光扫过巨汉肩上鼓胀的包袱,又迅速收回视线,指节在柜台边缘轻轻叩了两下。
莲姐立在柜台前,瘦削的身形让她堪堪露出半个脑袋。她忽然抬起纤细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一叩——那声音明明不大,却像一记闷雷般让整个大堂骤然寂静。
她歪着头打量青瑶时,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看似天真,却让柜台后的青瑶不自觉地绷紧了后背。青鸟他们桌上的油灯将莲姐的影子投在巨汉身上,细长的影子随着火光摇曳,竟显出几分狰狞之态。
青鸟耳尖微动,捕捉到后堂门帘被掀起的细微声响。他借着饮酒的姿势,余光瞥见那灰袍掌柜正从帘缝间窥视大堂。他目光在莲姐一行人身上逡巡片刻,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兴致缺缺般随手放下帘子,身影转眼便隐没在后堂的阴影里。
\"我们既要住店,也要用膳。\"莲姐话音未落,身旁的巨汉已迫不及待地指向伙计们的餐桌,瓮声瓮气地嚷道:\"掌柜的,照这样给我们也来一份!\"那声音沉闷厚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柜台上的茶盏都微微颤动。
独眼男子闻言嗤笑一声,指节敲着烟斗讥讽道:\"午时在永兴县吞了半头羊,这会儿又饿了?你这肚子怕不是无底洞?\"他那只独眼在油灯下闪着阴冷的光。
巨汉充耳不闻,只是低头盯着莲姐,像个讨食的孩童般固执地重复道:\"饿!\"那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委屈,与他凶神恶煞的外表格格不入。莲姐嘴角微扬,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柜台,算是默许。
这时,店伙计安置好马匹回到大堂,顺手将房门仔细掩好。他快步来到柜台前,青瑶吩咐道:\"把后厨备着的那只整羊给三位贵客呈上来。\"她目光扫向青鸟那桌,又补充道:\"再照这些客人的菜式,另备一份。\"
伙计闻言一怔,眼睛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脸上写满惊疑。他迟疑地望向青瑶,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脚下却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莲姐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一块金饼,\"啪\"地一声按在柜台上。那金饼在烛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光泽,边沿还沾着些许暗红痕迹。
\"照办便是。\"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总不会亏待了你们。\"
青瑶见到金饼时眼睛一亮,嘴角的笑意顿时浓了几分。她伸手拈起金饼,指尖轻轻一掂,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瞧客人说的哪里话,\"她嗓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我们开店迎客,岂敢怠慢贵客?\"说着手腕一翻,金饼便滑入她的袖中。
她取出一方素帕,扭着腰肢走到桌边。帕子在桌面上来回擦拭,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珍贵的宝物。擦完桌子又去拭那长凳,连凳腿的雕花缝隙都不放过。\"几位贵客请坐,\"她直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用了晚膳,我亲自带您们去客房。\"
青瑶转身时突然一把拽住伙计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伙计疼得龇牙咧嘴,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褶,却不得不踉踉跄跄跟着她往后堂走。他压低声音嘟囔着:\"青瑶阿姐,你一见着黄白之物就昏了头,净干些...\"话音未落,青瑶的手指又狠狠一拧,伙计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蹿进了后堂,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青瑶走到门帘处,便急不可耐地掏出金饼,银牙往边角一咬。确认是真金后,她浑身一颤,连发髻上的珠花都跟着晃了晃。她连忙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可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上扬。临掀帘子前,她又回头望了眼大堂,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这才扭着腰缓缓没入后堂的阴影里。
此时,青鸟一行人已酒足饭饱。樊铁生拍案高喊:\"掌柜的,结账!\"
\"好嘞,这就来!\"青瑶的声音从后堂飘出,随即见她小跑着来到桌前。纤指拨弄算盘,不多时便算出:\"统共一百八十六钱,您给一百八十钱便是。\"
樊铁生爽朗一笑,对青鸟道:\"这回该我们做东了。\"青鸟也不推辞,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樊铁生给了钱,众人说说笑笑走回房间。青鸟踏入房中,反手合上门扉。他来到床榻处坐下,稍作歇息。察觉到一股清爽的微风由窗户传来,他转头看向窗户,缓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棂,但见绵绵细雨如烟似雾,远处村落零星灯火明灭。他刚推开窗不久,又见三处灯火相继熄灭,仿佛被夜风掐灭的烛火。
湿润的空气中飘来泥土的芬芳,不似冰雹时的刺骨寒意,此刻的夜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轻抚面颊,令人通体舒泰。青鸟深深吸了口气,任由清风拂动鬓发,目光却始终凝视着远处渐次熄灭的灯火。
他稍作歇息,抬手将窗户轻轻合上。踱至桌前,指尖轻拂,油灯的火苗便倏地熄灭,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他在床榻上盘腿而坐,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静谧。唯有大堂内传来三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的声响,杯盘相碰间夹杂着豪放的谈笑。
后堂里,店伙计的抱怨声隐约可闻:\"那只羊不是留着咱们自己吃的吗?\"青瑶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自然是生意要紧,明日再烤一只便是。\"伙计仍不依不饶:\"掌柜的,您倒是说句话啊!\"半晌,才听见掌柜低声嘟囔:\"羊肉都端上桌了,还念叨这些作甚?赶紧收拾,不想歇息了是吧?\"片刻静默后,似是怕被青瑶发现偷懒,掌柜又急急补了句:\"我也赶紧收拾...\"随即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水声哗哗,显然是在匆忙整理。
青鸟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缓缓阖上双目,将周遭声响尽数抛诸脑后,心神渐入空明之境。窗外雨声淅沥,仿佛为他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尘世喧嚣隔绝在外。
眼前,那柄久违的黑剑再度浮现。与以往在黑暗中显现不同,此次它悬于一片无垠的纯白空间。四顾茫茫,天地皆白,唯有黑剑静立虚空,散发着幽邃光泽。
他试图靠近,却发觉无论怎样迈步,与剑的距离始终不变。他纵身跃起,凌空扑去,结果依旧徒劳。指捏剑诀,法力催动,欲将黑剑召来,可那剑纹丝不动,仿佛与他毫无感应。
慌乱间,师父昔日的教诲忽现心头:\"御剑之道,首重与剑相通。须以灵力为引,心神为桥,与剑合二为一。契合愈深,御剑愈强。\"
青鸟当即盘膝而坐,摒弃杂念,将全部感知投向黑剑。在无边的白色中,他以心意缓缓靠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冥冥中察觉到一丝微妙的联系——他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接近那柄剑。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声轻微的\"吱呀\"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一扇窗户被人轻轻推开,紧接着是压低的对话声:
\"如何?\"一个男子问道。
\"看来和我们想的一样。\"另一人回答。
青鸟瞬间辨出,后说话者正是白日里为青瑶帮腔、为他们指路的那位男子。这声音如石子投入静湖,霎时搅乱了他的入定状态。
青鸟眉头微蹙,心中暗忖:\"这三人行迹诡谲,必有所图。看来今夜注定不太平,须得提防突变。\"
就在他思索之际,远处村庄突然炸开一声凄厉的犬吠,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连成一片。雨后的夜空格外澄净,那吠声便愈发刺耳地穿透而来。青鸟指尖一顿,凝神细听时,发现檐角最后一滴雨水正\"嗒\"地坠在青石板上——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湿冷的空气中,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似乎踩着泥泞未干的小路,靴底与湿土撕扯出\"咕唧咕唧\"的黏腻声响,偶尔踏碎水洼时溅起的\"哗啦\"声在静夜里格外分明。
不多时,那急促的脚步声在客栈后院戛然而止。
\"砰砰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从后门炸响。见无人应答,敲门声又起,到第三次时,后院\"吱呀\"一声,一扇房门被推开。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店伙计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响起。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男声,声音里透着焦灼:\"狗娃,快!快去叫醒老谷头,老胡家的天生出事了!\"
狗娃明显一愣:\"春福叔?天生阿兄不是在江州吗?啥时候回来的?\"
\"少废话!\"春福叔急得直跺脚,\"赶紧叫老谷头,现在哪是说这些的时候!\"
就在后院房门完全打开之际,客栈掌柜的声音突然插入:\"怎么回事?春福,发生了何事?\"
春福叔闻声,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声音都变了调:\"老谷!快跟我去老胡家,他家天生...像是中邪了!\"
老谷的嗓音突然拔高:\"村里哪来的妖物?好端端怎会中邪?\"
\"我哪晓得!\"春福叔的草鞋在泥地里\"哧溜\"打滑,\"方才还在老胡家吃酒...。\"他突然压低声音,\"天生那孩子突然就闯进来,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喉头滚动声后,\"见人就掐脖子,嘴里'嗬嗬'地嚎,跟山里的狼崽子似的!\"
东厢房门\"吱呀\"推开,青瑶的声音混着衣料摩挲声:\"阿爷,您和春福叔快去。\"
\"对对对!\"春福叔急得直跺脚,泥水\"啪啪\"溅落,\"再耽搁怕是要出人命了!\"
老谷重重\"唉\"了一声,走回房中。先是木箱掀盖的\"嘎吱\"声,接着是穿戴衣裳的\"窸窣\"声,最后腰带铜扣\"咔嗒\"扣紧。他走回来时,郑重嘱咐:\"阿瑶,店里你先照看着。\"又转向某处:\"狗娃!仔细火烛!\"
\"知道了,掌柜的。\"狗娃应得脆生。
青瑶的绣花鞋\"沙沙\"挪了半步:\"阿爷早去早回。\"
衣裳摩擦声混着脚步声,踩着泥水远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咕唧\"声里,突然传来春福叔被绊倒的\"哎哟\"声。
青瑶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意:\"狗娃,把后门闩上吧。\"
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接着是门闩落下的闷响。\"你先回房歇着。\"她们的脚步声随着\"咔嗒,咔嗒\"两声房门的关闭声响过,客栈似乎重归寂静。
但青鸟的耳尖微动——他分明听见几处客房内,有人悄悄推开了窗缝。后院方向的窗棂发出极轻的\"咯吱\"声,接着是独眼男子压低的嗓音:\"要不要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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