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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玉听罢,一把将小厮抱在怀里,激动地说:“亲儿!我就是无锡的吕大,是你的亲爹啊!找了你七年,没想到在这里重逢!” 此刻的心情,恰似“水底捞针针已得,掌中失宝宝重逢。筵前相抱殷勤认,犹恐今朝是梦中”。小厮眼中也流下泪来,吕玉内心的伤感更是难以言表。
吕玉起身拜谢陈朝奉:“若不是府上收留小儿,我们父子哪有重逢的机会!”陈朝奉说:“恩兄有还金的大德,上天让您来到我家,促成父子团圆。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这是令郎,实在惭愧怠慢。”吕玉又叫喜儿拜谢陈朝奉,陈朝奉要回拜,吕玉坚决不肯,再三扶住他,只让他受了两礼,然后让喜儿坐在自己身旁。
陈朝奉接着说道:“承蒙恩兄厚爱,我有个女儿今年十二岁,想与令郎结为夫妻,不知您意下如何?”吕玉见他情意恳切,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当晚,父子俩同睡一榻,说了一整夜的话。
第二天,吕玉准备告辞。陈朝奉挽留他,并特意设下丰盛的宴席,款待新亲家、新女婿,就当是送行酒。酒过几巡,陈朝奉取出二十两白银,对吕玉说:“贤婿在我家多有怠慢,这点薄礼略表心意,万望不要推辞。”吕玉说:“承蒙您看得起,我本应行聘礼定下婚约,只是在旅途之中不便操办,怎能反而让您破费?坚决不敢接受!”
陈朝奉说:“这是我送给贤婿的,与亲翁无关。您要是拒绝,就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了。”吕玉没办法,只好收下,让儿子起身拜谢。陈朝奉扶起喜儿说:“这点薄礼,何必言谢。”喜儿又进去谢了丈母娘。
当天,大家开怀畅饮,直到很晚才散去。吕玉心想:“我因为还金,意外与儿子重逢,又定下这门好亲事,真是锦上添花。这份恩情,无以为报。陈亲家送的这二十两银子,也是意外之财,不如找个清净的寺院,请僧人吃斋,也算积福行善。”主意打定。
第二天一早,陈朝奉又准备了早饭。吕玉父子吃过,收拾好行囊,道谢后便告辞离去。他们雇了一只小船,摇出闸口。大约走了几里路,只听见江边人声鼎沸。原来是一艘载人的大船出了事,落水的人在水中大声呼救。岸上的人招呼小船去打捞,小船却索要赏钱,双方正在争执。
吕玉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本打算用这钱请僧人吃斋,不如拿来作赏钱,让人打捞,这也是实实在在的善事。”于是,他对众人说:“我出赏钱,快救人!要是把一船人都救上来,这二十两银子就归你们。”
众人一听有二十两银子的赏钱,小船纷纷赶来,就连岸上几个会水的人也跳进水里帮忙。不一会儿,一船人都被救上了岸。吕玉将银子分给众人。死里逃生的人们对他千恩万谢。这时,只见人群中一人盯着吕玉喊道:“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吕玉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三弟吕珍。吕玉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原来是上天让我来救兄弟一命。”他急忙把吕珍扶上船,又拿来干衣服给他换上。吕珍当即跪下磕头拜谢,吕玉赶忙回礼,还让儿子过来拜见叔叔。
吕玉把还金遇子的事跟吕珍说了一遍,吕珍惊讶不已。吕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吕珍长叹一声:“说来话长。自从哥哥出门,一去就是三年。有人传言说哥哥在山西得了疮毒去世。二哥去打听,回来言之凿凿,嫂嫂都已经穿上孝服。我却不信,可二哥最近又逼嫂嫂改嫁,嫂嫂执意不从。所以我才亲自到山西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还差点淹死,幸亏哥哥相救,真是天大的幸运!哥哥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回家,免得嫂嫂担心,时间久了怕生变故。”
吕玉一听,心急如焚,赶忙催促船夫开船,连夜往家赶。此时的他,只觉得“心忙似箭惟嫌缓,船走如梭尚道迟”!
再说王氏听闻丈夫去世的消息,一开始还有些怀疑。但吕宝说得有鼻子有眼,她也渐渐信了,只好换上素服。吕宝心怀不轨,想着哥哥死了,嫂嫂又没孩子,而且年纪轻轻,就想劝她改嫁,好从中捞些财礼。他让妻子杨氏去劝说王氏,王氏坚决不从。再加上吕珍日夜劝阻,吕宝的阴谋才没得逞。
王氏心想:“千闻不如一见。虽说丈夫死了,但远在千里之外,不知是真是假。”于是,她央求小叔吕珍一定要亲自到山西,问个清楚。如果丈夫真的不幸去世,就把尸骨带一块回来。吕珍走后,吕宝更加肆无忌惮。最近他赌钱输了不少,正愁没钱,正巧有个江西客人死了妻子,想再娶个娘子。吕宝便打起了嫂嫂的主意,与那客人说合。
那客人也听说吕大的妻子有些姿色,愿意出三十两银子。吕宝收了银子,对客人说:“我嫂嫂有些倔强,好言好语请她出门,肯定不肯。今晚黄昏时分,你叫上花轿,悄悄到我家。看到戴孝髻的,就是我嫂嫂,啥也别说,扶她上轿,连夜开船走就行。”客人依计行事。
吕宝回到家,担心嫂嫂王氏不同意改嫁,在她面前只字不提此事。他偷偷地向妻子杨氏打了个手势,暗示道:“那个女人,今晚就要卖给江西客人了。我怕她哭哭啼啼闹起来,先躲出去。黄昏的时候,你劝她上轿,白天先别告诉她。”说完,吕宝就出门躲了起来,却没把“认准戴孝髻的人”这个关键信息说清楚。
杨氏和王氏妯娌俩向来关系很好,她心里实在不忍心,但丈夫已经做了主,她也无可奈何。想说又不敢说,一直磨蹭到傍晚时分,实在憋不住了,才偷偷告诉王氏:“我丈夫把嫂嫂你许配给江西客人了,一会儿客人就来接亲,还让我别跟你说。咱俩关系这么好,我实在瞒不住,就来告诉你。你房里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赶紧收拾一下,打个包裹,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王氏一听,顿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天喊地。杨氏劝道:“不是我非要劝嫂嫂你改嫁。你这么年轻就守寡,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哭也没用!”王氏哭着说:“婶婶这是什么话!我丈夫虽说死了,但我又没亲眼见到。等三叔回来,肯定能问出个真相。现在他们逼得我好苦啊!”说完,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杨氏左劝右劝,王氏这才止住哭声,说道:“婶婶,既然非要我嫁人,那也没办法。但哪有戴着孝髻出门嫁人的道理,婶婶你找顶黑髻给我换上吧。”杨氏既要完成丈夫交代的任务,又想讨好王氏,就赶紧去找黑髻,可找遍了家里,一顶旧黑髻都没找着。
王氏说:“婶婶,你天天在家,把你头上的髻先换给我戴。明天早上,让叔叔从铺子里带一顶回来给你换上就行。”杨氏想着也没别的办法,就答应了:“行。”于是,她摘下自己的髻递给王氏,王氏则把孝髻摘下来,给杨氏戴上。随后,王氏又换了一身平常穿的衣服。
黄昏过后,江西客人带着一群举着灯笼的人,抬着一顶装饰华丽的花轿来了。虽然雇了一队吹鼓手,但怕惊动旁人,没敢吹吹打打。众人脚步匆匆,像风像雨一般,迅速赶到吕家。吕宝之前已经和客人约好了暗号,所以众人一推开大门,看见戴孝髻的杨氏,二话不说就上前拉扯。
杨氏急忙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可这些人哪里管那么多,强行把她推进花轿。这时,鼓手们开始吹奏起来,轿夫们抬起花轿,快步如飞地离开了。
一时间,迎亲的队伍带着喜乐声上了船,众人都以为戴孝髻的杨氏就是要出嫁的新娘。如果杨氏见到新郎后诉说实情,恐怕她满心怨恨的只会是自己的丈夫吕宝,而不会怪老天不公。
王氏在屋里看到这一幕,暗自庆幸,心中不断念着谢天谢地。等众人走后,她关上大门,安心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吕宝得意洋洋地敲门回家。看到开门的是嫂嫂王氏,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发现屋里不见了妻子杨氏。再一看嫂嫂头上戴的是黑髻,心里顿时充满了疑惑,忙问道:“嫂嫂,我媳妇哪去了?”
王氏心里暗暗觉得好笑,故意说道:“昨晚被江西人抢走了。”吕宝难以置信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那嫂嫂你为什么不戴孝髻了?”王氏便把换髻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吕宝听完,顿时捶胸顿足,懊悔不已。他本想着卖掉嫂嫂换钱,没想到阴差阳错把自己的老婆给卖了。而那江西客人早已开船离开,他收来的三十两银子,昨晚一夜就输掉了一大半。想要再娶一房媳妇,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
吕宝越想越不甘心,心里一横,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再找个买家把嫂嫂卖掉,这样还能凑点钱再娶老婆。他正准备出门去寻找买家,突然,门外四五个人一起涌了进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哥哥吕玉、弟弟吕珍、侄子喜儿,还有两个脚夫,他们驮着行李货物进了门。
吕宝自知没脸见人,转身从后门溜走,从此不知去向。王氏见到丈夫平安归来,又看到失散多年的儿子长大回家,又惊又喜,连忙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吕玉便把自己出门做生意,途中捡到银子归还失主,意外找回儿子,又在途中救起弟弟吕珍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王氏也把江西人误抢杨氏,吕宝无地自容从后门逃走的事情告诉了丈夫。
吕玉感慨地说:“我要是贪图那二百两意外之财,怎么能和儿子重逢?要是舍不得那二十两银子,不去救落水的人,又怎么能和兄弟相遇?如果没遇到兄弟,我又怎么能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如今我们夫妻团聚,一家骨肉团圆,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啊!吕宝卖妻,也是他自作自受。老天的报应,真是一点都不会出错!”
从那以后,吕玉一家更加注重行善积德,家境也越来越兴旺。后来,喜儿和陈员外的女儿成亲,吕氏家族子孙满堂,很多后人都在仕途上取得了显赫的成就。正如诗中所写:“本意还金兼得子,立心卖嫂反输妻。世间惟在天工巧,善恶分明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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