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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济公与妖精周旋,妖精哪把疯癫和尚放在眼里?她冷笑一声,施展妖术与济公斗法。济公负手而立,淡笑道:“你且施展手段,让贫僧瞧瞧。”妖精祭出混元石子,朝济公面门打来。济公不躲不闪,伸手轻轻接住石子,又脱下一只草鞋掷出。妖精侧身避开,却见草鞋竟在空中拐了个弯,“啪”地一声正中她面颊。

妖精恼羞成怒:“好个颠僧!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处处作对?”济公正色道:“你无故搅扰良善之家,害得王员外之子久病不愈,又在马静家中兴风作浪,更化作他人容貌,败坏佛门清誉!今日贫僧便要替天行道!”说罢摘下僧帽抛向空中,顿时红光四溢,将妖精笼罩其中。

济公转身进房,取来一碗清水,放入一粒药丸搅化,喂给昏迷的马静。药水入肚,马静腹中“咕噜噜”作响,突然“哇”地吐出几口黑血,缓缓睁眼醒转,咬牙切齿道:“好妖妇,竟敢害我!”济公指了指地上,笑道:“你且看看,这便是你妻子的原形。”马静转头望去,只见眼前哪有什么美妇,分明是一只丈二长的红眼巨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六十六回

马静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只见济公的僧帽下罩着一只狐狸,体型有狗那么大。济公笑道:“你看,这就是你误以为的‘妻子’。”马静惊问:“师父,我妻子怎么会是狐狸?”济公摇头道:“你妻子并非狐狸,这只狐狸与你有仇,化作你妻子的模样搅乱你家,意在害你。你媳妇此刻在家中,她本是清白良善之人,先前李平看到的‘何氏’,正是这妖精所变。你速将李平找来,让他亲眼看看,也好洗清你这位朋友的误会。”

马静连忙赶到酒铺,将李平带到庙中。李平见地上躺着一只大狐狸,惊问究竟。马静便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李平这才明白何氏嫂嫂是被妖精陷害,忙说:“幸得济公师父识破真相,不然险些坏了你们夫妻情分、兄弟义气!”

济公对马静说:“你将这狐狸杀了吧。”马静抽出单刀,对准狐狸一刀劈下。济公伸手一指,狐狸头颅应声落地。随后,济公让马静找来柴草,将狐狸尸体与高庆的尸首一同焚烧。火光中,这场由妖精引发的闹剧暂告一段落。

火势渐熄,济公忽然开口:“马静,该把华云龙放出来了!是你亲自带他出来,还是我去你家拿人?”马静闻言大惊,连忙求情:“师父慈悲!看在我母亲患病时您出手相救的份上,饶了华二弟吧!”济公正色道:“那可不行!华云龙作恶多端,罪大恶极。你若不放他出来,我闯进去拿人,你难免要跟着吃官司。”马静无奈,只得道:“我这就放他出来,只是求师父给他一条生路。”济公点头:“也罢,你速去办吧。”

马静感激不已,回到家中,见妻子何氏刚从娘家回来,神态如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来到东配房,打开夹壁墙,对华云龙等人说:“三位贤弟,快出来吧!”华云龙等人战战兢兢钻出,问道:“马大哥,那和尚何在?”马静叹道:“华二弟,济公早已算出你藏在此处,我实难隐瞒。如今我托朋友引开和尚,你们速速逃命!出了门便分头跑,别管东西南北,能跑多远跑多远。和尚神通广大,不定在哪边等着,你们自己小心!”

华云龙一听,面如土色,深知不走必死,忙谢过马静,慌慌张张往南逃窜。跑出三里多地,眼前出现一座桥,名曰“卧虎桥”。华云龙刚到桥头,忽见桥下有个和尚探出头来张望。他心头大骇,刚想转身逃跑,又一转念:“一味逃跑何时是头?不如用飞镖偷袭,就算打不死他,拼个鱼死网破也罢!”主意打定,他掏出飞镖,待和尚再次探头时,抬手便是一镖,正中“和尚”咽喉。华云龙冲上前去,一刀砍下“和尚”头颅,见头颅“咕噜噜”滚入河中,这才擦刀入鞘,狂笑不止:“我当济颠是三头六臂的神仙,原来也是肉体凡胎!听雷鸣、陈亮说得神乎其神,不过如此!我华云龙还要再去临安城大闹一场,叫世人看看我的手段!”

正得意间,忽听身后有人大喝:“好个华云龙,看你往哪逃!”华云龙回头一看,竟是济公和尚,顿时魂飞魄散,撒腿狂奔。书中暗表:原来他刚才杀的并非济公,而是从毗卢寺逃出来的“小白虎”周兰。这周兰躲在桥下,误以为是马静追来,没料到华云龙会对他下死手。更巧合的是,他外号“小白虎”,竟命丧“卧虎桥”下,正应了“犯地名”的说法。

济公在身后紧追不舍,华云龙绕着庆丰屯跑了整整一夜。天色破晓时,他终于趁机摆脱了和尚。济公不慌不忙,沿途打听着往前寻找。忽见前方围了一群人,他凑过去说:“借光,让我瞧瞧。”人群中一个爱刁难的人拦道:“借光?给多少利钱?”济公笑道:“要多少给多少。”那人撇嘴:“我都挤不进去,你还想进?”济公对着那人脖子轻轻一吹,那人只觉一股凉气袭来,下意识回头,济公趁机挤了进去。那人怒道:“和尚,你吹我脖子作甚?”济公正色道:“你脖子上停着只蚊子,怕它叮你,我好心帮你吹走。”

济公如法炮制,又对前面几人“吹蚊子”,终于挤到人群中央。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浑身赤裸,头上挽着牛心发髻,容貌端正,气质不俗……

围观的众人见这赤身男子只喊“渴”,便纷纷询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哪里人?”“姓甚名谁?为何衣裳都没穿?”可男子翻来覆去就一个字:“渴!”济公见状,一本正经道:“他是河沽县的,叫河沽。”众人哄笑:“和尚别瞎说了!”

济公走到旁边店铺,向掌柜求情:“掌柜的,借个碗,给那赤身的喝点水,他渴得厉害。”掌柜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万一喝了水死了,我们可担不起责任!”济公转头瞧见不远处菜园有人打水,便凑过去问:“劳驾,有水吗?”打水人没好气:“要水做什么?”济公故意逗他:“跳井。”对方怒道:“要跳井去别处,这里不许!”

济公又说:“借个桶打点水吧。”那人更不乐意:“没有!好好说话或许能借,张嘴就说跳井,有也不借!”济公耍起赖皮:“不借我就真跳,到时候你吃人命官司!”对方冷笑:“有本事你跳,我还怕你不成?”话音未落,济公“噗通”一声“跳”进井里。那人吓了一跳,跑到井口查看,却见济公双脚勾住井沿,倒挂着身子,正用僧帽舀水!原来这井并不深,济公轻松用帽子盛满水,一个翻身跃出井口,得意道:“不用借桶,我这帽子盛水也不漏!”

济公拿着盛满水的僧帽,喂给赤身男子。见对方浑身发冷,又脱下自己的僧衣给他盖上。没多久,男子出了一身冷汗,众人刚松口气,却听他突然大喊:“好和尚,你害我好苦!”接着破口大骂起来。周围人看不下去了:“人家和尚好心给水、给衣服,你病好了不道谢,反倒骂人,太不懂感恩了!”

男子长叹一声:“各位误会了,我骂的不是这位师父。我叫张文魁,是龙游县北门外张家庄的秀才。这几年家里收成不好,日子艰难,我去临安找舅舅借了二百两银子,打算回家度日。谁知半路上肚子疼,在树林休息时,遇到个紫脸膛、满脸斑点的秃头和尚。他假惺惺问我怎么了,还给了我一丸黑药。我吃下去后浑身动弹不得,他趁机抢走了我的包裹和银子。后来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落得这般模样!”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济公对张文魁说:“我把衣服给你穿,跟我走吧。”两人走到一家酒馆前,济公抬脚就往里进。伙计见一个和尚衣着破烂,光着膀子,另一个披着破旧僧袍,还以为是乞丐,赶忙说:“没剩饭菜了!”济公瞪眼:“谁要吃剩的?新鲜酒菜赶紧上!”

济公带着张文魁径直往后堂走,边走边对伙计说:“别看我们穿得破,人不可貌相。做生意就盼着财神爷上门,这不,我们来了!”伙计无奈,只能擦桌子、下单做菜,还拿来两壶人参露酒,嘴里嘟囔:“这酒一吊二百钱一壶,店里已经卖得算便宜了……”

酒菜上桌,济公热情招呼张文魁:“吃啊!”张文魁却愁眉苦脸:“吃完没钱付账啊!”济公满不在乎:“没钱怕什么?他要打,就当白挨几下;打狠了还得赔医药费,说不定能赚一笔!”伙计在一旁听得直摇头:“哪有这样吃霸王餐的!”

正说着,酒馆门外突然闯进两人,大喊:“好你个和尚,可算找到你了!”说着就朝济公冲了过来……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六十七回

济公正与张文魁在酒馆说话,门外突然走进两个人来。伙计抬眼一瞧,只见这两人身着月白短褂,衣襟左掩,白骨头纽扣整齐排列,正是柴元禄、杜振英两位班头。原来,自打和济公玩“捉迷藏”没找到人后,两人身上分文皆无,一路追到小月屯,次日又饿了整整一天一夜,把小月屯周遭找了个遍也没见和尚踪影。正在街上晃悠时,远远瞧见济公光着膀子,同个穿僧衣的男子进了酒馆,赶忙跟了进来。

柴元禄一见济公就抱怨:“好你个和尚!我们俩饿了一天一夜,你倒在这儿吃上了!”济公笑道:“你们俩嘴懒,怎不自己买吃的?”杜振英苦着脸说:“没钱,拿什么吃?”伙计在旁嘀咕:“得,又来俩吃白食的。”柴、杜二人饿极,也不管许多,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伙计偷偷跟掌柜说:“今儿这桌客人怪了,一个穷和尚带着个光膀子的,又来俩土气的,怕都是没钱付账的主。”掌柜的倒沉得住气:“先让他们吃,吃完再说。”

正热闹间,外头有人高声嚷道:“老三,走,进去喝两杯!这庆丰楼看着不错!”话音未落,走进两人。前头那位红发红须,蓝脸膛,头戴紫缎壮士帽,身穿紫箭袖袍,腰束皮挺带,外披蓝缎英雄氅;后头那位一身白衣,面容俊朗,正是“风里云烟”雷鸣与“圣手白猿”陈亮。

两人在马静家时,华云龙逃走后,马静曾挽留:“二位贤弟,在我这儿多住几日吧。”雷鸣、陈亮推辞道:“兄长不必挽留,我俩还有要事,天亮就得告辞。”次日清晨,两人辞别,马静又邀:“吃了饭再走?”陈亮说:“真有急事,咱们兄弟还在乎一顿饭?”于是从马静家出来,一路往南,到了庆丰楼,打算喝两杯再赶路。

迈进酒馆后堂,两人抬头忽见济公与柴、杜班头正在用餐,赶忙上前施礼。掌柜的见这二人衣着齐整,却对那穷和尚行礼,心中暗自诧异。雷鸣问:“师父从哪儿来?怎么光着膀子,僧衣给别人穿了?这位是谁?”济公便把救助张文魁的事说了一遍,雷鸣、陈亮这才明白。

济公吩咐陈亮:“你先带张文魁去故衣铺,给他买身衣裳鞋袜。”陈亮点头,领着张文魁出门,到衣铺购置了文生巾、文生氅、白袜云鞋等物。张文魁穿戴整齐,回到酒馆,将僧衣还给济公。

众人重新落座,添酒加菜。济公问雷鸣、陈亮:“你俩谁带钱了?周济周济张文魁。”陈亮说:“我有四锭黄金,留两锭,给张文魁两锭,每锭能换五十两银子。”雷鸣也道:“我有五十两银子,给他吧。”说着,两人掏出金银递给张文魁。张文魁推辞:“与二位素昧平生,如此厚赠,实在惭愧。”雷鸣摆摆手:“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点银两不值一提。”

吃喝间,陈亮、雷鸣将济公拉到一旁无人处。济公笑问:“你俩鬼鬼祟祟的,什么事?”陈亮拱手道:“师父慈悲!看在我俩面上,别拿华云龙了。我们给您叩头,求您回临安吧!”济公沉吟道:“不拿华云龙也行。陈亮,你去买张信纸、信封,再跟掌柜借支笔来。”

陈亮虽不知和尚要做什么,仍依言买来纸笔。济公背着两人写了半天,封好信封,又在面上画了个酒坛子——这是他独有的标记。陈亮好奇:“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济公解释:“你俩把这信带回。一会儿送张文魁回龙游县北门外张家庄,进北门后,路西有座‘会仙楼’酒楼。你俩进去,上到楼门口头一张桌坐下,打开这封信看。若华云龙今晚没做信里说的事,我就不拿他。”

雷鸣、陈亮虽不明就里,却也只得点头。济公又叮嘱:“必须把张文魁安全送到家。若没送到,被我算出,可要你们俩的命!”

雷鸣、陈亮忙不迭应道:“是,谨遵师父吩咐。”济公接着叮嘱:“送张文魁到家后,若不进北门、不去会仙楼,我必追究;到了会仙楼,若不上楼、不坐在楼门口头一张桌,我必问罪;坐下后若不打开这封信看,我必杀你二人。”两人听得咋舌,这每一步都设了死规定,稍有差池便要命丧黄泉,只得将信小心收好。

众人吃完酒菜,付了账,济公对张文魁说:“我让这两位壮士送你回家,你随他们走吧。”张文魁感激涕零,给济公磕头致谢,随后跟着雷鸣、陈亮告辞。三人出了酒馆,沿大路往龙游县而去。三十多里路不算太远,说说笑笑间已到龙游县北门。张文魁见状,忙说:“二位恩公,我家离此不远,不如到寒舍坐坐,略表谢意。”雷鸣、陈亮推辞道:“你既已到家,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叙吧。”张文魁再三挽留,两人执意不去,只得作罢,再次道谢后转身回家。

雷鸣对陈亮说:“三弟,既到了北门,不如进去瞧瞧会仙楼是个什么光景。”两人进了北门,朝南走了一段,果然见路西有座酒楼,门首酒旗招展,上书“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横批写着“应时小卖,午用果酌”,两侧还有“闻香下马,知味停车”的对联,楼下食客往来,刀叉声此起彼伏。

二人迈步进店,只见南边北边各有灶台,后厨忙碌。穿过大堂,后面空间宽敞,楼下酒桌座无虚席。靠北墙有座楼梯,两人拾级而上,楼门口果然有张空桌,便坐下歇息。刚坐稳,就听楼下有人高声礼让:“华二哥别客气,这账我们早结了!”陈亮心头一震,探头往楼下一看,竟是华云龙正与两人推让酒钱。那两人,一个三十开外,头戴翠蓝六瓣壮士帽,帽上六颗明珠闪闪发亮,身穿箭袖袍,腰系丝绦,外披蓝缎英雄氅,黄脸膛,细眉圆眼,一身壮士打扮;另一个二十出头,青白脸膛,身着武生服饰,气宇不凡。陈亮低声说:“雷二哥,你看那两人与华二哥同行,怕是没安好心。”雷鸣说:“先别管他们,看看师父的信里写了什么。”

陈亮取出信纸展开,脸色骤变:“二哥,大事不妙!”雷鸣纳闷:“什么事?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听。”陈亮念道:“师父这八句诗是说,华云龙今夜要去赵家楼采花。还说若他没做这事,老人家就不拿他。如今真假难辨,师父让你我暗中监视,保护贞节烈女。”雷鸣皱眉:“那咱们得先打听赵家楼在哪儿。”

两人要了酒菜,边吃边商量。吃完付账下楼,往北走时遇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陈亮赶忙上前施礼:“老丈您好,请问赵家楼怎么走?还请指点迷津。”老者捋须答道:“我在这儿住了七十多年,从没听过赵家楼这个地名。不过本地有位赵善人,家中倒是有座楼房。”陈亮灵机一动,忙说:“正是正是!有人托我带信给赵善人,我刚才没说清楚。”老者点点头:“你往北看,路东有座德泰裕粮店,北边那条胡同叫兴隆街。进胡同往东走到头,路北有个大门口,挂着‘乐善好施’的匾额,门口有棵大槐树,那就是赵宅。”

雷鸣、陈亮谢过老者,心中已有计较。眼看天色渐晚,二人决定夜探赵宅,暗中保护赵家女眷,顺便查看华云龙是否真如济公所言要行不轨之事。这一去,不知会撞见何等惊险场面,又能否阻止华云龙的恶行?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六十八回

雷鸣和陈亮依照老者指引向北而行,没走多远,果然看见路东有座“德泰裕粮店”,北隔壁便是兴隆街。二人走进胡同向东望去,路北有座广亮大门,门口两棵龙爪槐枝叶繁茂,门上高悬“乐善好施”匾额。陈亮一眼看出这宅门的气派,想起江湖术语中称大户人家为“内挂”,便知道这就是赵善人的宅邸。

两人继续往东走,见大门东边有条向北的小胡同,窄得仅容一人通过。陈亮笑道:“二哥,这胡同要是对面来个胖子,怕是得侧身才能过。”走到胡同尽头,西边是赵宅的花园。二人登上高坡俯瞰,园中景致雅致:假山叠翠,月牙河潺潺流淌,牡丹亭、蔷薇架错落其间,湖心小舟轻晃,留芳阁与避暑楼相映成趣,即便夜色中也能看出四季花木繁茂。花园中央有三间楼房,楼窗敞开,帘子半垂,几个仆妇丫鬟正提着小筐下楼摘花,摘完又拾级上楼。陈亮低声道:“二哥,这楼上想必住着女眷。”两人怕被人察觉,不敢久望,便折返向南。

刚出小胡同,只见赵宅门口围了一圈人。陈亮纳闷:“方才进胡同还没人,这是怎么了?”他分开人群挤进去,见地上跪着个年轻少妇,头缠白布,身穿孝衣,脚蹬白鞋,旁边站着位老者,地上铺着一张告白纸,写道:

**四方爷台鉴:小妇人刘王氏,居旧兴隆街西头路北。家贫如洗,婆婆因忧虑旧疾复发,昨日申时病故。丈夫以小本营生为计,今患恶疮卧床不起。婆婆身故,衣食棺木皆无,家中粒米无存,典当俱空。遭此大难,走投无路,恳请四方仁人君子大发慈悲。自古有赠麦赠马之谊,今盼君子量力相助,成全善举,免使婆婆尸骸暴露,生者死者皆感大德!刘王氏拜叩。**

陈亮读罢心生怜悯,听老者说:“这是我邻居,婆婆去世,丈夫患病,实在可怜,望各位行行好。”刚有人要掏钱,旁边一个叫“事不足”的泼皮冷笑道:“别信她,指不定是骗钱的!”此话一出,刚要施舍的人又缩回了手。陈亮见状,对雷鸣说:“二哥,这是真难事,咱们帮帮她。”雷鸣点头,掏出一包约四十两的银子递给妇人,陈亮嘱咐:“快拿这钱买棺木,一个妇道人家别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妇人没想到会遇此善举,忙问恩公姓名。陈亮摆手:“不用问,我们不是本地人,无需报答,快回家吧。”原来这妇人本想找赵善人化缘,只因此前常有无赖穿孝骗棺材卖钱,赵宅如今只施舍给真有丧事的人家。她无奈之下才在街头求助,不想竟遇雷鸣、陈亮仗义疏财。妇人千恩万谢后离去。

两人做了善事,待人群散去,便出了兴隆街西口,找了家酒楼吃饭。直到初鼓时分,才结了账来到无人处,换上夜行衣:头戴皂缎软扎巾,身着三岔通口短打衣,腰束丝绦,脚蹬薄底快靴,百宝囊里装着千里火、撬锁工具等物,将白天的衣物包好系在腰间,检查妥当后,纵身跃上屋顶,施展轻功往赵宅方向而去。

行至一处院落,见北房东间灯影晃动,忽听屋内男子说:“娘子,供上二位恩公的牌位了吗?香烧了吗?”妇人答道:“供上了。你快歇着吧,明天再去买棺材。多亏那两位恩公,真是救了咱们全家。”陈亮听着声音耳熟,忙拉雷鸣跃下房顶,湿了窗纸往里窥探:屋内停放着老太太的遗体,炕上躺着腿生恶疮的男子,桌上供着写有“二位恩公之神位”的牌位,燃着三炷香,正是白天那化缘的妇人在吹灯就寝。

陈亮轻轻拽了拽雷鸣,两人躲到东墙根。陈亮低声感慨:“没想到这妇人竟把咱们供起来烧香,这‘二位恩公’的牌位,倒显得咱们做了件实实在在的善事。”雷鸣点头:“人心向善,她也是知恩图报。今晚且看华云龙是否会来赵家楼,咱们须打起精神,莫负师父所托。”二人商议妥当,静待夜深,准备潜入赵宅花园探查究竟……

雷鸣见状不以为意:“供就供呗,能有什么事?”陈亮摇头道:“二哥你没看过闲书吗?隋唐时秦叔宝在临潼山救了唐王李渊,李渊问他姓名,秦琼走远了喊‘我叫秦琼’,李渊没听清楚,回去供了个‘琼五大将军’,结果秦琼后来在潞州城穷得当锏卖马。咱们都是凡夫俗子,她这么供着烧香,怕是要折损咱们的福分!”雷鸣一拍大腿:“那我去把牌位偷出来!”陈亮苦笑:“你偷一次,她明天再写一张,能偷得完吗?”

两人正商量着,忽见墙头上簌簌掉土。陈亮、雷鸣心头一紧,以为华云龙要来赵家楼作案,忙贴紧墙根,仰头往墙上张望。只见墙外伸来一根杉杆,杆上绑着横木,做成蜈蚣梯的模样。一个黑影顺着梯子爬上来,骑在墙头上左右张望。

这黑影名叫钱心胜,本就住在兴隆街,平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早把家业败光,媳妇只能出去当仆妇,他却依旧不务正业。白天他见雷鸣、陈亮施舍给刘王氏一包银子,足有四十多两,顿时眼热得不行,心想这银子要是能归自己该多好。到了晚上,他便自制了蜈蚣梯,偷偷摸到刘家墙外,打算偷钱。

钱心胜爬上墙头,见院内寂静,便顺着梯子溜进院子,掏出一把小刀拨门。他拨一下,停一停,生怕惊醒屋内人,拨了三次才把门弄开。进屋后,他借着月光摸索,屋内简陋,根本没什么箱子柜子。他想起刘王氏白天接过银子时,随手塞在了炕席底下,便猫腰去摸,果然摸到了那包银子,不禁心中暗喜。

得手后,钱心胜轻手轻脚出了屋,又顺着蜈蚣梯爬上墙头。他怕梯子留在墙里被人发现,便将杉杆抽回,立在墙外,然后顺着梯子滑下去,准备溜之大吉。

这一切早被雷鸣、陈亮看在眼里。陈亮气得咬牙切齿:“好个贼子!人家死了人没钱下葬,好不容易化来的银子,他竟偷去!”他转头对雷鸣说:“二哥你在这儿等着,别走开,我去追上他!”雷鸣点头:“快去!别让这小子跑了!”陈亮抽出腰间钢刀,纵身跃出墙外,朝着钱心胜逃跑的方向追去……欲知陈亮能否抓住偷银贼,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六十九回

陈亮抽刀追出胡同,只见贼人一闪身钻进路北一个门楼。他紧追至门口,透过门缝看见贼人在院内解下蜈蚣梯,抱进了北房。陈亮纵身跃入院中,见这是个普通院落,北房三间,贼人进了东里间屋,点起油灯。陈亮蹑手蹑脚来到窗前,湿破窗纸往里窥探:屋内顺后墙有张土炕,炕上摆着床桌和棉被,地下放着八仙桌、钱柜和机凳,桌上油灯昏黄。贼人坐在炕上,喜滋滋地掏出银子,一会儿拿起这块说“置房”,一会儿拿起那块说“买地”,自言自语半晌后,才将银子包好放进钱柜,又从柜里取出一吊钱,拿上酒壶出门打酒。陈亮见状,迅速跃上房顶等候。

钱心胜哼着小曲来到酒铺,冲掌柜的喊道:“王掌柜,打酒!”这酒铺掌柜是山西人,人称“老西”。此前钱心胜常耍心眼骗酒——晚上带两把相同的酒壶,先灌一壶凉水,再拿空壶让老西打酒,趁老西不备将凉水倒入酒坛,换走一壶真酒。次数多了,老西发现酒质变差,早有防备。此刻见钱心胜来打酒,老西冷声道:“钱先生又来骗酒?”钱心胜忙赔笑:“今儿先给钱,打一百文的酒。”老西这才打了酒递给他。

钱心胜拎着酒壶,美滋滋往回走。刚到门口,陈亮突然从黑影里窜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原来钱心胜出门后,陈亮立刻进屋打开钱柜,取走银子和剩下的九百文钱,又将炕上棉被点燃,用桌子压住,这才到门外埋伏。此时陈亮掏出刀抵住钱心胜后背:“敢嚷就杀了你!”贼人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出声。陈亮将他拖到门边,塞住嘴巴捆在门框上,故意压低声音说:“我乃夜游神,专察人间善恶!你偷善人银子,罪该报应!”说罢闪身离去。

钱心胜挣扎着往院里瞧,只见屋内浓烟滚滚,想喊人救火却发不出声。正巧东面过来两个打更的,一人敲梆子,一人敲锣。打更的听见胡同里有“哼哼”声,吓得够呛,壮着胆子凑近一看,认出是钱心胜,赶忙解开绳子、掏出堵嘴的东西。钱心胜谎称遇到了夜游神,等打更人走后,他慌忙冲进屋救火。此时被褥已烧去大半,扑灭后打开钱柜,发现银子和钱都不翼而飞——这正是贼人应得的报应。

陈亮带着银钱回到刘王氏家,悄悄潜入屋内,掰开老太太的手,将银子放在左手,钱放在右手,又撕下桌上的“二位恩公之神位”牌位,到院子里拿起一个破盆“哐当”摔在地上。刘王氏夫妇被惊醒,点灯一看,见老太太手中握着银钱,正纳闷时,窗外传来陈亮的声音:“本家听着!明日起不准再供恩公牌位,再供必有大祸!”说完,陈亮与雷鸣纵身跃上房顶,朝赵家楼方向而去。

两人来到赵家花园,见院中寂静无声,便翻墙入院,直奔花园中的楼房。他们施展轻功窜到楼上,见东间屋内灯影摇曳,便凑近窗户,湿破窗纸向内窥探。只见屋内布置雅致:北墙下一张湘妃竹床,帐幔轻垂,床头花篮里插着茉莉和夜来香;东墙下俏头案上,水晶金鱼缸里游着龙睛凤尾鱼,旁边摆着金钟玉磐、珊瑚树和翡翠白菜;西墙下月牙桌上,摆放着梳妆镜、粉缸、梳头油瓶;窗前八仙桌上,嵌着墨玉棋盘,文房四宝整齐排列,墙上挂着富贵牡丹图和对联,联上写着“女红各月四十有五日,饮酒百年三万六千觞”

陈亮趴在窗上观察许久,见屋内只有一名仆妇在整理衣物,并无其他动静,便与雷鸣悄悄下楼。他低声说:“楼上没异常,二哥,咱们去前面院子看看。”两人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如在平地行走,很快来到前院。这里是三进院落,头一层是待客厅和外书房,两人潜行至二层东配房后坡,伏下身往下望去,只见房檐下挂着八角灯笼,北屋中灯光摇曳,两名男乐师抱着弦子胡琴,两名女乐师弹着琵琶、敲着洋琴,正奏乐伴唱。原来今日是赵员外寿诞,府中忙碌一日,亲友们祝寿后陆续告辞,此时正有乐师为留客演奏。

雷鸣和陈亮观望多时,陈亮提议:“二哥,咱们去后院等着吧,府上有喜事,等亲友全散了,家眷才会安歇。”两人再次施展轻功,越过房脊来到后院,隐匿在暗影中等待。直至二更时分,忽见前方灯光晃动,两名丫鬟提着灯笼引路,两名仆妇搀扶着一位女子走来。雷鸣、陈亮借着灯光细看,这位女子生得千娇百媚:但见她身着合体蓝衫,鬓边轻插金钗,手中轻摇坠金小扇,粉面含春,行走间香风阵阵,说不尽的柔媚动人。

紧随其后,又有两名丫鬟搀扶着另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容貌更胜一筹:头上乌云髻巧挽盘龙,髻心横插白玉簪,身穿凤袄花衫,腕戴珐琅钗镯,百褶蓝裙下微露金莲,芙蓉面上柳眉杏眼,恰似仙女临凡。再往后,还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由丫鬟搀扶着,姿态楚楚动人:青丝髻未施脂粉却乌黑发亮,眉如春柳,眼含秋水,藕色外氅配翠袖罗衫,百褶宫裙衬着尖尖金莲,举止端庄又带几分娇憨,便是天仙美貌也难比其万一。

三位姑娘一路说笑,互相打趣“你碰了我”“你踩了我的脚”,银铃般的笑声在夜色中飘荡。她们顺着楼梯上楼,陈亮和雷鸣悄悄跟至窗外,见姑娘们脱下外衣,其中一位说:“妹妹们累了一天,爹爹生日宴上那么多亲友,脚都走酸了,咱们先歇着吧。”三人各饮一碗茶,放下床帐,和衣躺下。丫鬟吹灭灯火,众人到西里间歇息去了。

雷鸣、陈亮在暗处守至三更,忽闻院外传来细微动静,定睛一看,竟有三个蒙着脸的黑影翻墙而入,脚步轻佻,直奔楼房而来。看那身形步态,分明是江湖中恶名昭着的采花大盗。

济公全传第七十回

雷鸣与陈亮目送三位姑娘安歇后,牢记济公嘱托,隐于暗处,警惕地守护着这座宅院,随时准备捉拿图谋不轨的淫贼。陈亮低声感慨:“二哥,这三位姑娘的确容貌出众,难怪华云龙惦记着要找上门来。”两人正小声交谈时,忽有石子破空飞来,紧接着东墙之上接连跃下三条黑影。三人皆是一身夜行装束,身形矫健,行动如飞。

陈亮紧盯来人,压低声音道:“二哥快看!师父真是神机妙算!中间那个是华云龙,前头那个我认得,也是西川人,和华云龙拜过兄弟,是个采花惯犯,叫桃花浪子韩秀。后面那人我倒不认识。”雷鸣目光如炬,随即回应:“后面那个我知道,是白莲秀士恽飞。”说话间,三个黑影已朝着楼房东里间潜去。

原来,华云龙自马静家逃脱后,被济公穷追不舍,整整奔逃一夜,好不容易才甩掉和尚,一路狼狈逃至龙游县。刚到北门,迎面碰上两人:一个身着翠蓝短褂,作壮士打扮,正是桃花浪子韩秀;另一位则是武士公子装扮,乃是白莲秀士恽飞。这二人同样是西川路上恶名远扬的江洋大盗,与华云龙臭味相投,交情颇深。

韩秀和恽飞一见华云龙,赶忙迎上前行礼:“华二哥,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华云龙见到二人,长叹一声:“贤弟们,险些今生都见不着了!”韩秀、恽飞忙问缘由,华云龙便将自己三访凤凰岭、在临安乌竹庵犯事、于泰山楼杀人,以及在秦相府盗取玉镯凤冠等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罢华云龙的讲述,韩秀、恽飞连连赞叹:“好啊!二哥在京都干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真是出类拔萃!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华云龙苦笑道:“我如今无处可去。”韩秀眼睛一亮,凑近问道:“二哥身上带着熏香盒子吗?”华云龙疑惑:“问这个做什么?”

韩秀压低声音道:“不瞒二哥,我俩在龙游县十字街富盛店住了十几天,闲逛时发现兴隆街有户姓赵的大财主,家里有座大花园,园中有栋楼房。前些日子,我们瞧见楼窗口站着三个女子,那模样生得世间少有,天仙似的,打那以后,我俩心里就念念不忘。可没熏香盒子,怕人多不好下手。若不是遇上二哥,我俩都打算离开了。你若带着熏香,那就是老天爷成全咱们!要是能……”华云龙听着听着,心底的邪念被勾起,点头道:“好说!先去喝个痛快!”

三人当即折返进城,来到会仙楼,点了一桌酒菜,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酒足饭饱后,伙计前来结账,三人互相推让着要付账。殊不知,此时雷鸣、陈亮正巧来到楼上,将他们的身影瞧得真切。最终韩秀付了钱,三人离开酒楼。韩秀说:“华二哥,咱们先回富盛店歇着,别在街上游荡了……”

华云龙点头道:“也好。”三人一同来到十字街富盛店。伙计见状迎上来:“二位大爷又回来了?”韩秀道:“路上遇见位朋友,暂且不走了,再住几日,把上房开间出来。”伙计应声取来钥匙打开房门,三人进了上房。伙计端来一壶茶,此时三人都已有了几分醉意,华云龙说:“反正无事,不如先睡一觉养养精神。”于是三人躺下休息。

睡到天黑醒来,三人又要了酒菜吃喝一番。初鼓时分,韩秀和恽飞坐不住了,催促道:“二哥,咱们该动身了吧?”华云龙摇头道:“你们俩真是沉不住气,哪有这么早去的?人家还没睡呢!要是被人撞见叫嚷起来,看家护院的冲出来把咱们拿下,那可就麻烦了。偷盗采花总得等到三更以后,等路上没人了,大家都睡熟了,才好用熏香动手。”两人虽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挨到三更。

三个贼人换上夜行衣,见店里众人早已睡下,便反带房门做了记号,纵身跃上房顶,施展轻功穿街过巷,不多时便来到赵家花园。园中寂静无声,既无人语也无犬吠。华云龙先扔出一块问路石,听四周毫无动静,这才示意两人跟上,直奔楼房而去。

到了窗外,华云龙掏出三个布卷,三人分别塞住鼻孔,防止被熏香反噬。华云龙点燃熏香盒子,拉开仙鹤嘴形状的机关,将窗纸戳了个小孔,把仙鹤嘴伸进去,一拉尾部机关,仙鹤的两个翅膀便轻轻扇动起来,浓烟顺着鹤嘴缓缓飘进屋内。此时,雷鸣和陈亮正趴在楼房前坡的暗处监视着。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华云龙撤下熏香盒子收好,和韩秀、恽飞一起撬开上下窗户,轻手轻脚蹿进屋内。华云龙晃亮火折点燃油灯,只见床上三位姑娘都已被熏香迷晕,人事不省——她们本是赵员外的一个侄女和两个女儿。灯光下,三人容貌秀丽,华云龙见状心中暗喜。韩秀凑上来低声道:“华二哥,你瞧这几个姑娘,真是没话说。”华云龙点头:“确实难得。咱们每人挑一个,也别争别抢。我有个主意,写三张字条,分别标上一、二、三,咱们抓阄决定,省得闹不愉快。”

韩秀眼珠一转:“依我看,这三个姑娘我都喜欢。不如咱们乐完之后,每人背一个走。要是能有这么个媳妇,这辈子也算没白活。”趴在房顶上的雷鸣和陈亮听得真切,只气得热血上涌。陈亮担心姑娘们安危,决定先去前院给本家报信;雷鸣则悄悄揭起一块瓦片,瞄准华云龙后脑勺狠狠砸下去。

华云龙正低头准备写字抓阄,冷不防后心一痛,一块瓦片重重砸在头上,顿时血流如注。雷鸣知道暴露了,急忙跳起来就跑。三个贼人反应极快,立刻追出屋去。雷鸣慌忙戴上香牛皮面具遮住脸,深知自己寡不敌众,不敢恋战,只顾着蹿房越脊拼命逃窜。贼人一心想追上看看坏他们好事的究竟是谁,却忽然听见前院人声鼎沸——原来是陈亮跑到前院,站在房顶上大声呼喊:“本家主人听着!后面楼上进了贼,赶紧去抓贼,晚了就来不及了!”喊完便躲到一旁。

赵家的看家护院、打更打杂的众人听见喊声,纷纷抄起灯球火把,齐声呐喊“抓贼”,朝着后院涌来。三个贼人听见动静,心里发虚,华云龙低声道:“风声太紧,撤!”三人不敢停留,转身跃上房顶,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雷鸣与陈亮在暗处会合,找到无人的地方打开包裹,换下夜行衣,恢复了白天的装束。

陈亮看着渐渐远去的赵家宅院,对雷鸣说:“二哥,这事儿咱们别管了,等济公师父来拿华云龙吧。”雷鸣点头,愤然道:“对,就这么办!这三个恶贼实在可恨,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两人在原地等了许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红日缓缓升起,照亮了整个龙游县。

陈亮伸了个懒腰,提议道:“二哥,咱们去找师父吧,看看他老人家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前行,迎面走来两个路人,其中一人对同伴说:“二哥,东门外头出热闹事儿了!有个人买了口棺材正往城里走,半道上冒出个穷和尚,愣是把棺材截住不让走。和尚还问人家,这棺材是装衣裳的,还是装钱的?人家说装死人,和尚居然要躺进去试试!人家不答应,和尚干脆一脚把棺材踢坏了,现在两边正吵得不可开交呢!走走走,赶紧去看热闹!”

陈亮一听,眼睛一亮,转头对雷鸣说:“二哥,听这描述,准是济公师父!咱们快去瞧瞧!”两人加快脚步,直奔东门外。远远望去,果然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那个破破烂烂的身影,可不就是济公!

原来,在酒馆里打发雷鸣、陈亮送张文魁离开后,济公便与柴元禄、杜振英两位班头一同出了酒馆。柴元禄忍不住问道:“师父,您之前说在千家口就能拿下华云龙,可到现在都没个着落,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济公摇着破扇子,笑道:“急什么,跟我去龙游县,保准把华云龙抓住!”

三人一路来到龙游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们找了家客栈,要了酒菜,吃饱喝足后,又要了三份铺盖,各自躺下休息。柴元禄躺在床上,心里还惦记着钱的事儿,小声问:“师父,明天的店钱饭钱可怎么办?”济公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放心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睡到四更天,济公突然起身,轻手轻脚来到院子里,走到柴、杜二人的房门前,轻轻拍了拍窗户:“柴头、杜头,明天龙游县见!店钱饭钱我可不管喽,我先走一步!”说完,济公翻墙出了客栈,径直往东门外走去。

济公在路边找了个地方蹲下,静静等着。直到太阳升起,只见远处四个人抬着一口棺材,后面跟着一位老者,正朝着城门方向走来。济公立刻起身,大步上前拦住抬棺材的人:“这棺材抬去哪儿?”抬棺材的人一愣,答道:“进城啊!”济公又问:“这棺材是用来装衣裳的,还是装钱的?”旁边跟着的掌柜的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和尚你是不是糊涂了?哪有人用棺材装衣裳的!这是装死人的!”济公却不依不饶:“装死人前得先找活人试试长短!把棺材放下,我躺进去试试!”

掌柜的当场就急了:“这可不行!哪能让你随便试!”济公也不废话,上去就是一脚,“哐当”一声,好好的棺材被踢得裂开了缝。掌柜的见状,气得满脸通红,转头吩咐伙计:“还愣着干什么,把这疯和尚给我赶走!”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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