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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揉着眼睛打量四周,灰墙斑驳的办公室里飘着劣质烟草味,墙上挂着的青天白日旗边角都卷了毛。

晏辰往办公桌上一靠,手指敲着积灰的文件柜,操着一口东北话直嘬牙花子。

“这不是保密局天津站嘛,瞅这摆设,八成是余则成刚过来那会儿。”

阿楚踮脚够着窗台上的仙人掌,指尖刚碰到刺就猛地缩回手。

“哇塞,这布景也太真实了吧,连仙人掌的刺都这么扎人欸。”

走廊里传来皮鞋踏地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瞬间缩到文件柜后头。

余则成穿着熨帖的中山装走进来,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老式手表。

阿楚捂着嘴差点笑出声,从文件柜缝里偷看,用气声说。

“快看他那小碎步,跟电视剧里一模一样欸。”

晏辰往她后腰上戳了一下,压低声音回嘴。

“别吵吵,没看着李涯那小子跟在后头呢,这节骨眼可别露馅。”

李涯抱着文件夹跟进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把文件“啪”地拍在桌上。

“余副站长,南京来的密电,您过目。”

余则成拿起文件的瞬间,阿楚突然激动地拽晏辰胳膊,嘴唇飞快动着。

“接下来他要扶眼镜,然后说‘放着吧,我稍后看’,快听快听。”

话音刚落,余则成果然慢条斯理扶了扶眼镜,说出了那句一模一样的话。

晏辰忍不住乐了,用胳膊肘怼了怼阿楚。

“行啊你,这记性比我家二舅母记菜价还准。”

阿楚刚要回嘴,就见吴敬中挺着肚子摇摇晃晃走进来,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

两人瞬间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阿楚甚至掏出手机想拍照,被晏辰一把按住。

“你虎啊,这年代掏个砖头机出来,不把你当共党特务才怪。”

吴敬中往太师椅上一坐,喉结上下滚动着咳嗽两声。

“则成啊,最近站内不太平,马奎和陆桥山闹得跟俩斗鸡似的,你得多费心。”

晏辰突然捏着嗓子学吴敬中的腔调,手指还比划着摸胡子的动作。

阿楚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赶紧捂住嘴,肩膀一抽一抽的。

“笑啥笑,没看着余则成要接经典台词了?”晏辰瞪她一眼,自己却先憋不住笑。

余则成微微躬身,语气谦卑又带着点疏离。

“站长放心,属下明白分寸。”

阿楚突然拍了下晏辰的大腿,眼睛亮得像揣了俩灯泡。

“要来了要来了,吴敬中要提翠平了!”

晏辰赶紧竖起耳朵,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奏。

吴敬中果然呷了口茶,慢悠悠开口。

“北平那边给你安排了个助手,女的,说是你远房表妹,叫陈桃花。”

阿楚和晏辰异口同声地跟着念,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组织上的决定,我服从。”

念完俩人对视一眼,乐得肩膀直颤。

李涯在旁边突然转头,狐疑地扫视办公室。

“刚才是不是有声音?”

余则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阿楚赶紧拽着晏辰蹲得更低,后脑勺差点磕到文件柜。

“你俩干啥呢?”晏辰咬着牙用气声问,手还被阿楚死死攥着。

“躲起来啊,被发现就完犊子了欸。”阿楚的台湾腔突然冒出来,尾音翘得老高。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声,翠平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旗袍闯进来,手里的包袱“咚”地砸在地上。

阿楚眼睛瞪得溜圆,拽着晏辰的袖子猛晃。

“是翠平!她那旗袍开叉快到大腿根了啦!”

晏辰眯着眼打量,突然乐了。

“这妹子走路跟扛着锄头似的,哪像个大家闺秀。”

翠平一叉腰,嗓门比谁都亮。

“哪位是余则成?俺是陈桃花!”

余则成脸上的表情僵了半秒,伸手想扶眼镜,手指在半空顿了顿又放下。

阿楚掐着晏辰胳膊,两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他肯定在想这哪来的野丫头,跟电报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啦。”

晏辰拍开她的手,揉着胳膊肘回嘴。

“这才叫演技,你看余则成那眼神,心里的小九九全写脸上了。”

翠平见没人搭话,又往前迈了两步,包袱带勾住桌腿差点绊倒。

阿楚没忍住“哎哟喂”喊出声,赶紧捂住嘴往晏辰身后缩。

余则成猛地回头,目光扫过文件柜。

“谁在那儿?”

晏辰拽着阿楚就往窗户跑,手刚碰到插销就听见李涯掏枪的声音。

“站住!再不出来开枪了!”

阿楚突然转身,对着余则成鞠了个躬,一口台湾腔说得字正腔圆。

“不好意思啦,我们是路过的,走错地方咯。”

晏辰踹开窗户,冷风“呼”地灌进来,他回头冲余则成咧嘴一笑。

“对不住啊余哥,俺们这就撤,不耽误你处对象。”

两人踩着窗台跳出去,身后传来翠平的大嗓门。

“那俩人是干啥的?看着奇奇怪怪的!”

阿楚拽着晏辰跑过青砖路,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噔噔”响。

“晏辰你慢点啦,我的鞋跟快掉了欸!”

晏辰回头一把捞起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往墙角跑。

“少墨迹,被抓住了咱俩就得去见阎王爷。”

阿楚趴在他背上,手指戳着他后腰咯咯笑。

“你跑得这么快,是不是想趁机吃我豆腐呀?”

晏辰腾出一只手拍了下她的屁股,东北话里带着点调笑。

“想吃早就吃了,还等这会儿?”

两人刚拐过墙角,就撞见陆桥山背着手站在那儿,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阿楚赶紧从晏辰背上跳下来,捋了捋头发挤出笑容。

“这位先生好啊,请问厕所在哪里啦?”

陆桥山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晏辰往阿楚身前一站,掏出兜里的糖纸晃了晃。

“我们是总务处的,刚来的,给各位领导送点福利。”

陆桥山刚要开口,远处传来马奎的大嗓门。

“陆副站长!站长叫你去开会!”

陆桥山应了一声,临走前还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阿楚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台湾腔都跑没了。

“吓死我了,刚才差点露馅。”

晏辰把糖纸揣回兜里,突然指着前面乐了。

“快看,余则成跟翠平在后头呢,这俩人准得吵架。”

阿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余则成板着脸往前走,翠平拎着包袱跟在后头,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余大哥,你等等俺啊!”

余则成停下脚步,回头时脸上带着点无奈。

“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外人面前要叫我则成,还有,走路慢点。”

翠平把包袱往地上一扔,叉着腰瞪他。

“俺在老家走惯了山路,哪能跟你们城里人像小猫似的走路?”

阿楚拽着晏辰躲到树后头,俩人跟看戏似的看得津津有味。

“经典名场面啊,这吵架的台词我都能背下来了啦。”

晏辰往树上靠了靠,突然哼起了《潜伏》的主题曲,跑调跑得没边。

阿楚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俩人。

“别唱啦,等会儿他们该听见了。”

余则成弯腰捡起包袱,语气软了点。

“走吧,先去住处,我再跟你说规矩。”

翠平这才消了气,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嘴里还小声嘀咕。

“俺看你就是嫌俺土。”

阿楚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

“其实翠平也不容易啦,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要在这种地方演戏。”

晏辰搂住她的肩膀,东北话里带了点认真。

“可不是咋地,换成是你,估计三天就得露馅。”

阿楚伸手拧了把他的胳膊,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那你呢?你能撑几天?”

晏辰拍开她的手,突然压低声音。

“撑到把你办了就行。”

阿楚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要死啦你,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晏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笑得一脸得意。

“说都不敢说,还想做?”

两人正闹着,就见吴敬中背着手从旁边走过,嘴里哼着小曲。

阿楚赶紧站直了,拽了拽晏辰的衣角。

“是站长欸,他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啦。”

晏辰眯着眼看吴敬中走远,突然乐了。

“估计又捞着好处了,这老狐狸,眼里就没别的。”

阿楚突然拽着他往另一边跑,手指着前面的房间。

“快看,那是李涯的办公室,咱们去瞅瞅。”

晏辰一把拉住她,眉头皱了起来。

“别瞎闹,那小子精得跟猴似的,被他发现没好果子吃。”

阿楚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声音甜得发腻。

“就去看一眼嘛,看完了我给你点奖励。”

晏辰被她亲得心猿意马,挠了挠头就答应了。

“就一眼啊,看完赶紧走。”

两人猫着腰溜到李涯办公室门口,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站长已经怀疑余则成了,咱们得想办法抓住他的把柄。”

是马奎的声音,透着点阴狠。

李涯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屑。

“就凭你?上次行动搞砸了,站长还没跟你算账呢。”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这是要搞事情啊。

晏辰刚想再听,就被阿楚拽着往后退。

“快走啦,再听下去要被发现了。”

两人刚拐过弯,就撞见余则成站在那儿,手里端着个茶杯。

阿楚吓得差点跳起来,晏辰赶紧打圆场。

“余副站长,您也在这儿遛弯呢?”

余则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眼神里带着点审视。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

阿楚赶紧挤出笑容,台湾腔又冒了出来。

“我们是新来的啦,在总务处帮忙,余副站长好。”

余则成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见翠平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窝窝头。

“则成,俺给你带了吃的。”

看到阿楚和晏辰,翠平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里带着警惕。

“这俩人是谁啊?”

余则成还没开口,晏辰就抢先说了。

“我们是总务处的,过来送点文件。”

翠平把窝窝头往余则成手里一塞,叉着腰打量他们。

“俺看你们不像送文件的,倒像是特务。”

阿楚被她说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这位大姐真会开玩笑啦,我们要是特务,哪敢在这儿晃悠。”

余则成拍了拍翠平的胳膊,示意她别说话。

“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看着他们俩走远,阿楚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直喘气。

“吓死我了啦,翠平的直觉也太准了吧。”

晏辰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后怕。

“赶紧撤吧,再待下去指不定出啥事。”

两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停在办公楼前。

阿楚踮起脚尖往车里看,突然激动地拽住晏辰。

“是戴笠欸!他怎么来了啦!”

晏辰眯着眼看从车里下来的人,眉头皱了起来。

“这老东西来准没好事,估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戴笠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戴着白手套,背着手往办公楼走,身后跟着一群人。

阿楚和晏辰赶紧往旁边躲,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议论。

“他走路好有气势哦,跟电视剧里一模一样欸。”

“气势个屁,一肚子坏水,没几年好活了。”

晏辰的话刚说完,就见戴笠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往他们这边看。

两人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地上的蚂蚁。

戴笠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

阿楚长舒一口气,拽着晏辰就往外跑。

“快走快走,这地方太危险了啦。”

两人跑出保密局大门,站在大街上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人力车“嘎吱嘎吱”地从身边经过。

阿楚靠在墙上,看着来往的行人,突然笑了起来。

“刚才真是太刺激了欸,比看电视剧有意思多了。”

晏辰从兜里掏出块糖递给她,自己也剥了一块塞进嘴里。

“刺激是刺激,就是有点费腿,跑了一下午。”

阿楚接过糖含在嘴里,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吹气。

“晚上我给你揉揉腿啊。”

晏辰被她吹得心里痒痒,伸手揽住她的腰就往胡同里走。

“那还等啥,找个地方好好揉揉。”

阿楚被他拽着往前走,咯咯笑着捶他的背。

“你慢点啦,别摔着我。”

两人刚拐进胡同,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晏辰猛地回头,手里的糖纸“啪”地捏碎了。

三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人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枪。

阿楚瞬间就慌了,抓着晏辰的胳膊直哆嗦。

“他们是冲我们来的吗?”

晏辰把她护在身后,东北话里带着点狠劲。

“别害怕,有我在。”

为首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枪口对着他们。

“跟我们走一趟吧,站长有话要问。”

阿楚躲在晏辰身后,突然冒出一句。

“这下完蛋了啦。”

晏辰回头冲她笑了笑,突然把她往身后一推。

“跑!”

阿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得踉跄着往前跑。

身后传来枪声,晏辰拽着她拐进另一条胡同。

“往哪跑!”

两人在胡同里七拐八绕,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晏辰突然停下脚步,把阿楚塞进一个垃圾桶后面。

“在这儿别动,我引开他们。”

阿楚抓住他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跟你一起走!”

晏辰掰开她的手,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听话,等我回来。”

他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

阿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捂着嘴不敢出声。

没过多久,胡同里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阿楚从垃圾桶后面钻出来,腿都吓软了,扶着墙才站稳。

她刚要往前走,就听见身后传来晏辰的声音。

“傻站着干啥?还不快走。”

阿楚猛地回头,见晏辰靠在墙上冲她笑,脸上还有点擦伤。

“你没事吧?”

她跑过去抱住他,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晏辰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松得像没事人一样。

“小意思,那几个笨蛋哪跑得过我。”

阿楚抬起头,看着他脸上的伤,心疼得直皱眉。

“都流血了啦,疼不疼?”

晏辰捏了捏她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这点伤算啥,晚上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阿楚被他逗笑了,捶了下他的胸口。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晏辰拉着她往胡同外走,脚步还有点踉跄。

“不说点开心的,难道哭啊?”

两人刚走出胡同,就见一辆黄包车停在路边,车夫正打着哈欠。

晏辰招了招手,把阿楚扶上车。

“去最近的旅馆。”

车夫应了一声,拉起车就跑。

阿楚靠在晏辰肩上,看着路边的灯火,突然叹了口气。

“刚才真的好害怕哦,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啦。”

晏辰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头上。

“说啥胡话呢,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阿楚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闷闷的。

“以后别再这么傻了。”

晏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

黄包车在一家旅馆门口停下,晏辰付了钱,扶着阿楚往里走。

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盹,被他们的脚步声吵醒,揉着眼睛抬头看。

“住店?”

晏辰点点头,把阿楚往身后藏了藏。

“开一间房。”

掌柜的打量了他们一眼,拿出登记簿。

“姓名,籍贯。”

晏辰随口胡诌了两个名字,籍贯说的是东北。

掌柜的登记完,扔给他们一把钥匙。

“二楼最里面。”

两人拿着钥匙上了楼,刚关上门,阿楚就腿一软坐在地上。

晏辰赶紧蹲下来扶她,眉头皱得紧紧的。

“怎么了?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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