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域弑神宴第3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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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道空洞而迷茫的目光，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带着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茫然呼唤，猛地转向了楚烬藏身的矿石堆方向！
“呃……”一名年老的矿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他手中的玉槽失手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里面一颗暗红的血源晶核滚落出来。
“谁？” “什么动静？” 池边负责监工的两名穿着制式皮甲、手持骨鞭的低阶神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他们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池中翻腾的怨灵面孔和那些行为异常的矿奴，自然也顺着矿奴们的视线，锁定了楚烬藏身的矿石堆！
暴露了！
楚烬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审判烙印带来的剧痛在惊怒之下都被暂时压制！他瞬间做出决断！
不能硬拼！必须立刻离开！
他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试图融入更深的矿道阴影。
“站住！” “秽土爬虫！滚出来！” 两个神仆厉声咆哮，手中骨鞭带起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抽向矿石堆！鞭梢激发的微弱神力冲击波，瞬间将几块矿石炸得粉碎！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楚烬的身影在烟尘中一闪而逝，消失在一条狭窄的矿道拐角。
“追！亵渎者闯入禁地！” 一个神仆怒吼着，立刻就要追入。
“等等！”另一个较为谨慎的神仆一把拉住同伴，他盯着楚烬消失的矿道，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秽土荒原的流放者……怎么可能无声无息摸到这里？血酿池的怨灵为何突然暴动？”他目光扫过那些依旧茫然望向前方、甚至隐隐有些骚动的矿奴们，心中疑窦丛生。“此事蹊跷！立刻上报！启动‘涤尘’巡查！”
他迅速从腰间摸出一块刻着简单神纹的白色骨符，指尖神力灌注，骨符亮起微光，一道无形的讯息瞬间传出。
楚烬在狭窄曲折的矿道中亡命奔逃，心脏狂跳。身后没有立刻追来，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那骨符传讯的光芒他看到了！必须立刻离开矿坑，离开这血腥之地！
玉佩的震动已经平息，但那种被无数绝望目光锁定的冰冷感，依旧萦绕不去。矿奴们那空洞中瞬间爆发的悸动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与血酿池中那张扭曲的怨灵面孔重叠，点燃了他心中压抑的滔天怒火。
他循着记忆和玉佩残留的微弱感应，在迷宫般的矿道中急速穿行。矿奴的记忆和矿洞的直觉指引着他，避开可能的巡逻路线，朝着通往矿坑上层、相对“安全”区域的路径潜行。
矿道逐渐变得宽阔、干燥，地面铺砌的神石更加规整，两侧偶尔能看到镶嵌在壁龛中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照明晶石，驱散了部分黑暗。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和腐朽气息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冷、肃穆、带着神性威严的天域气息。
出口就在前方！
楚烬的脚步猛地顿住。
前方通道的拐角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止一人！
“真是晦气！刚轮值就被派去血酿池那边！听说怨灵又暴动了？”
“可不是！还惊动了矿奴，差点出事！上面让启动‘涤尘’，我们得赶紧去底层入口布设神纹，防止秽土的垃圾跑上来……”
是神仆！至少三个！而且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楚烬瞬间屏住呼吸，后背紧贴在冰凉的神石洞壁上，掌心瞬间渗出冷汗。前有堵截，后有潜在的追兵！玉佩的清辉在照明晶石的光芒下极易暴露！一旦被发现，在这相对开阔的通道里，以他现在的状态，绝无生路！
怎么办？
目光如同利刃般扫过四周。狭窄通道，无处可藏！唯一的遮蔽物，是墙角堆积的几块废弃的、沾满灰尘的矿石，根本不足以遮挡一个成年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对话声清晰可闻。
“……这次动静不小，会不会是之前弑神桥那边逃下来的亵渎者？”一个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不可能！裁决烙印之下，他早该魂飞魄散了！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流放者误闯……”
生死一线！
楚烬的目光死死盯住墙角那几块矿石旁的地面——那里，静静躺着一件被丢弃的、沾满灰尘和黑色污垢的灰色布袍！布袍样式简单，正是那些搬运血源晶核的矿奴所穿！旁边还扔着一块同样脏污的、刻着简单清洁神纹的骨牌——涤尘符！
是某个矿奴被强制劳作后丢弃的衣物和身份牌！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在楚烬脑中成型！
没有时间犹豫！
他猛地扑向墙角！动作快如闪电！在脚步声抵达拐角的瞬间，他已将那件沾满污垢和血腥气的灰色布袍飞快地套在自己残破的意识体凝聚的衣物外！宽大的布袍立刻遮住了他原本的衣着和大部分身体特征。同时，他抓起那块冰冷的“涤尘符”，一把塞进怀里，紧贴着玉佩。玉佩的清辉被厚重的布袍和骨符遮挡，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他迅速抓起地上的尘土和污垢，胡乱地抹在脸上、脖子上、手上！然后猛地低下头，如同那些麻木的矿奴一般，佝偻着背脊，拖拽着脚步，朝着拐角的方向，逆着那即将到来的神仆走去！每一步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带着矿奴特有的迟滞和沉重。
就在他转过墙角，与迎面而来的三名神仆几乎撞个满怀的瞬间！
三名神仆的脚步也同时停下。
六道审视的、带着厌恶和不耐烦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打在楚烬身上。他身上浓重的污垢气息和矿奴特有的绝望麻木感扑面而来。
“站住！秽土垃圾！谁让你跑上来的？”为首一个身材高大的神仆厉声喝道，手中的骨鞭指向楚烬，鞭梢微微亮起神力光芒。
楚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灵魂烙印的剧痛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烙印的剧痛），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伸手指了指来路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和怀里的涤尘符，做出一个清理打扫的动作。动作僵硬、笨拙，完全符合一个被剥夺了语言能力、智力受损的底层矿奴形象。
一个神仆厌恶地皱了皱鼻子，看着楚烬脸上、手上厚厚的污垢和那身散发着异味、沾着可疑暗红污渍的灰袍，又瞥了眼他怀里的涤尘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晦气！是底下负责清洁通道的哑巴矿奴！快滚！别挡路！滚回你的矿洞去！”他似乎懒得在这种最低贱的“垃圾”身上浪费时间，只想赶紧去执行任务。
“等等！”另一个眼神较为锐利的神仆却盯着楚烬低垂的脸，似乎想透过那些污垢看清什么。“头抬起来！”
楚烬身体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算了！别管这种废物了！血酿池那边还等着！”为首的高大神仆一把推开那个想盘问的神仆，“赶紧走！误了时辰，上面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他瞪了楚烬一眼，吼道：“还不快滚！”
楚烬如同受惊的兔子，立刻加快脚步，依旧佝偻着背，拖沓着脚步，朝着与神仆相反的方向——矿坑上层通道的方向，踉跄走去。动作狼狈，却丝毫不敢停顿。
三名神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与他背道而驰，快速朝着底层入口的方向远去。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矿道深处，楚烬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骤然一松。冷汗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衣衫（意识体层面）。他不敢停留，维持着矿奴的伪装姿态，沿着愈发开阔、明亮的神石通道，继续向上。
通道尽头，柔和而圣洁的光芒倾泻而下。
楚烬低着头，跟随在一群同样穿着灰色布袍、神情麻木的矿奴身后，走出了巨大的矿坑出口。
眼前豁然开朗。
天域下层，秽土荒原的边缘地带。与矿坑内压抑的黑暗和污浊截然不同，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平台。平台由洁白温润的神玉铺就，纤尘不染。平台边缘，矗立着巨大的、雕刻着繁复神纹的白色石柱。远方，悬浮的仙山在云雾间若隐若现，流淌着金色神光的河流环绕其间，宏伟的神殿建筑群在云雾和霞光中露出巍峨的轮廓，闪烁着神圣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芬芳，神性粒子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
这就是天域！光辉、圣洁、秩序森严的永恒神土！
然而，楚烬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平台与矿坑出口之间，泾渭分明。矿坑出口附近，地面上残留着矿奴带出的污浊泥印，如同圣洁画布上丑陋的疤痕。那些走出的矿奴，立刻被守在出口两侧、穿着银亮轻甲、神情冷漠的神卫驱赶到平台边缘一个指定的、被低矮神力栅栏围起来的区域。那里，如同一个露天囚笼，聚集着更多神情麻木、等待被分配任务的矿奴和低等神仆。
楚烬混在队伍里，被驱赶着走入这个“秽土贱民”的聚集地。他缩在人群最边缘的角落，背靠着一根冰冷的白色石柱，头颅低垂，目光却如同最隐蔽的刀锋，透过人群的缝隙，扫视着这片被神光笼罩、却又等级森严的天地。
平台远处，洁白的玉石道路延伸向上，通往更高处悬浮的仙山神殿。那里，才是真正的天域核心。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矗立着形态各异、散发着强大神威的雕像，如同沉默的守卫。
神光之下，是流淌的金色河流，是悬浮的仙山琼阁，是穿梭其中的、身着华美神袍、神情高傲、周身流淌着纯净神辉的正式神族。他们或驾驭流光飞行，或漫步云端，享受着永恒的神国时光。
而在平台边缘这个被神力栅栏隔开的“囚笼”里，只有麻木的矿奴、神情卑微的低阶神仆，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来自秽土矿坑的淡淡腐朽和血腥气。无形的鸿沟，如同天堑，将光鲜与污浊彻底割裂。
楚烬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平台高处，一座架设在金色云桥之上、最为宏伟瑰丽的神殿群落。
那里，正是弑神桥尽头那片金色星云的核心所在——凌霄神君的居所，裁决神殿！
神殿的方向，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志，如同悬顶之剑，始终隐隐锁定着灵魂深处的审判烙印。玉佩在怀中散发着持续的微凉，勉强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威压。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悦耳的钟磬之音，从极高的云端传来，穿透了层层霞光，回荡在整个天域下层平台。
原本有些嘈杂的“秽土贱民”聚集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矿奴和低阶神仆，无论之前是什么状态，此刻都下意识地、整齐划一地朝着神殿的方向，深深弯下了腰，头颅几乎要碰到地面。那是源自灵魂的、被神威驯化后的本能敬畏。
楚烬也立刻随着人群弯腰低头，动作僵硬而迟缓，如同真正的麻木矿奴。
他低垂的视线余光，却捕捉到平台远处那条通往神殿的玉石道路上，突然变得异常“繁忙”。
大量身着华美神袍、气质高贵的正式神族，从各处悬浮仙山的殿宇中飞出，如同归巢的彩凤，驾驭着流光，朝着最高处那座裁决神殿汇聚而去！他们脸上带着矜持而喜悦的笑意，彼此交谈着，声音虽远，却也能感受到一种与底层截然不同的热闹和……期待？
“琼霄宴的钟声……”旁边一个低阶神仆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麻木的羡慕，对身边的同伴说道，“神君与白璃神女的大婚之宴……要开始了……”
白璃！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楚烬的灵魂深处！审判烙印瞬间爆发出尖锐的灼痛！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意识体层面），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破伪装的、滔天的恨意与……痛！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佝偻着背脊，浑浊麻木的目光越过低矮的神力栅栏，越过那些卑躬屈膝的人影，死死地望向那被万道神光拱卫的、宏伟绝伦的裁决神殿。
神殿最高处，那象征神君无上权威的穹顶之上，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着繁复华丽嫁衣的窈窕侧影。她背对着平台，面朝着神殿深处，似乎在凝望着什么。霞光与流云在她身周缭绕，璀璨的神辉将她笼罩，圣洁得如同九天之上最纯净的冰雪。
白璃！
楚烬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戮之眼所在的位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矿场的血与火，弑神桥的背叛传音，幽冥深渊的残魂低语……无数画面在脑海中轰然炸裂！
就在这时！
他怀中紧贴的玉佩，毫无征兆地……骤然变得滚烫！
玉佩散发出的不再是微凉的清辉，而是一种……灼热！一种带着强烈刺痛感的灼热！仿佛在向主人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震颤，正从玉佩中传来，指向的方向……正是神殿深处！与那柄悬于神君膝上的裁决神剑……遥遥呼应！
杀机！冰冷的、刺骨的杀机，正从神殿深处，透过玉佩的共鸣，如同无形的寒流，瞬间刺入楚烬的灵魂！
而神殿最高处，那道身着嫁衣的侧影，似乎若有所觉。
在无数道恭敬仰望的目光中，她微微侧过脸，清冷的目光如同穿透了万重霞光与空间的距离，不经意地……扫过了下方平台边缘，那片聚集着矿奴和贱民的区域。
目光所及，恰好是楚烬藏身的角落！
那目光，冰冷漠然，如同俯瞰尘埃。
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三章（续）
玉佩骤然变得滚烫！
那灼热并非火焰的温度，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烧红烙铁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刺痛！楚烬佝偻的身躯猛地一僵，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挺直脊背。他死死攥着胸口，指尖隔着粗糙的灰袍和冰冷的涤尘符骨牌，感受着那枚玉佩如同活物般剧烈脉动的灼热！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充满杀伐之气的共鸣震颤，正透过玉佩，如同无形的毒刺，狠狠扎入他的意识核心！
源头——裁决神殿深处！那柄悬于神君膝上的凶兵！
杀机！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机！仿佛神殿深处那柄剑的意志，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无数的阻隔，瞬间锁定了这枚玉佩，锁定了玉佩庇护下的灵魂！审判烙印在玉佩的灼热刺激下，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火焰，轰然爆发！撕裂灵魂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楚烬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在灰袍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汗水瞬间浸透内里。他猛地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撞上膝盖，试图用矿奴最卑微的姿态，掩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
神殿最高处，那道身着华丽嫁衣的侧影，清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平台边缘的“秽土贱民”区。
目光所及，恰好是楚烬所在的那个角落！
冰冷！漠然！如同神只俯瞰尘埃！那目光中没有探究，没有疑惑，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疏离与俯瞰。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的一瞥，扫过那些构成天域底层的、连背景都算不上的“污点”。
目光掠过，没有丝毫停留。
白璃的侧影微微转动，重新面向神殿深处，繁复的嫁衣裙裾在霞光中流淌着冰冷的光泽，背影融入那片璀璨而威严的神辉之中。
压迫感稍稍减弱。
但楚烬心中的惊涛骇浪却并未平息。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即使只是单向的俯视），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了他矿奴的伪装，狠狠扎进他意识深处！与玉佩的灼热、烙印的剧痛、神剑的杀机轰然交织！一股混合着滔天恨意、刻骨剧痛、冰冷杀机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彻底漠视的刺痛感，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她看到了吗？她认出玉佩的气息了吗？还是……她根本不屑于认出？
琼霄宴的钟声余韵未绝，悠扬而神圣。
平台高处，通往裁决神殿的玉石道路上，流光溢彩，神族贵客络绎不绝，衣袂飘飘，神辉璀璨，言笑晏晏，一派歌舞升平、神圣庄严的景象。
“快！动作都麻利点！” 一声急促的、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呵斥在楚烬所在的“秽土贱民”聚集区边缘响起。
一个穿着比普通神仆稍显华丽些的暗银镶边皮甲、腰悬玉牌的小头目模样的神族，正站在神力栅栏外，趾高气扬地指着聚集区内的人群：“琼霄盛宴，神君大婚！神厨司那边人手不够了！你！你！还有你！你！都出来！跟着去神厨司打下手！手脚放干净点！敢出半点差错，就把你们丢回血酿池回炉重造！”
他手指连点，包括楚烬在内，十几个看起来相对“健壮”“顺眼”一些的矿奴和低阶神仆被点名驱赶出来。
楚烬心脏猛地一跳！机会！
他立刻压住所有翻腾的情绪，模仿着其他被点名的矿奴，麻木地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神力栅栏，汇入那支临时被征召的“杂役”队伍。他故意落在队伍最后，将身形隐藏在其他人身后。
那小头目嫌恶地扫了一眼这群灰扑扑的“杂役”，对旁边一个负责押送的神卫挥了挥手：“带去神厨司！看紧点！”
“走！” 押送神卫面无表情，手中长矛一横，一股推力传来，驱赶着这支队伍沿着平台边缘一条相对偏僻、通往悬浮仙山侧翼的玉石阶梯快速走去。
楚烬混在队伍中，低垂着头，浑浊的目光却如同最隐蔽的刀锋，飞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穿行在悬浮仙山的边缘地带，脚下是流淌着金色神光的云海，头顶是霞光万丈的琼楼玉宇。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芬芳，那是神花灵果的香气，沁人心脾。远处神殿方向传来的悠扬仙乐，缥缈空灵，如同天籁。
然而，与这神圣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支队伍行走的路径——一条隐藏在宏伟建筑阴影下的“污垢”通道。神厨司，负责供应神族琼浆玉液、珍馐美馔的地方，却需要秽土矿坑的“贱民”来打下手搬运清洗，这本身就是天域光鲜外表下最赤裸的讽刺。
越靠近神厨司所在的庞大建筑群，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芬芳里，开始掺杂进一丝极其微弱、却难以忽视的……血腥气！还有浓烈的酒香，以及一种……淡淡的、如同怨灵低泣般的灵魂能量波动！
楚烬的心沉了下去。矿奴之血酿制的琼浆……神族奢靡的真相……
押送神卫在一座巨大的、由洁白神石砌成、散发着柔和光辉的宫殿侧门前停下。侧门大开，里面是忙碌的景象。
“到了！都进去！” 押送神卫冷冰冰地命令道，“听神厨司管事安排！记住你们的身份！”
楚烬随着队伍踏入侧门。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混合气味瞬间扑面而来！炙烤神禽异兽油脂的香气、灵果的清甜、神酿的醇厚……与那丝丝缕缕、仿佛从地底深处渗透上来的血腥气、洗涤污垢残留的硫磺味、以及矿奴身上无法祛除的矿坑腐朽气息……所有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光怪陆离的诡异氛围！
门内并非直接进入厨房核心，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中转站般的侧厅。地面光洁如镜，墙壁高耸，穹顶镶嵌着发光的晶石。侧厅里堆放着大量等待搬运的食材：装在玉筐里、散发着浓郁灵气、表皮流淌霞光的神果；关在金属笼中、羽毛华丽却眼神惊恐的神禽；甚至还有数个被神力光罩封存、内部流淌着琥珀色液体的巨大酒坛——那坛壁上隐约可见的暗红色符文，让楚烬瞳孔微缩！
侧厅连接着数条通道，分别通往食材处理区、珍馐烹饪区、以及……深处一个被厚重金属门封锁、门口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神卫的区域——那里散发出的血腥气和灵魂怨念最为浓烈！血酿池的精华，血源晶核，必然储存在那里！
“新来的杂役？”一个穿着干净白袍、腰间系着神纹围裙、神情倨傲的管事模样的神族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玉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物品清单。他目光挑剔地扫过楚烬等人，如同在看一堆工具。
“你！你！去三号库搬运‘霞光果’！”
“你们几个，去清洗‘冰晶玉盘’！”
“你！还有你！” 管事的手指最后指向楚烬和他旁边一个同样穿着灰袍的矿奴，“去七号通道，把刚送来的‘涤尘水’搬到净垢池那边！动作快点！宴会马上要开始了，主殿那边催着上琼浆！”
楚烬立刻低头，含糊地应了一声，跟着那名矿奴，朝着管事所指的七号通道快步走去。
七号通道位于侧厅最深处，光线略显昏暗，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和刺鼻药水混合的味道。通道两侧堆放着许多半人高的、墨绿色的玉瓮，瓮口密封着，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涤尘水，用于洗涤沾染污垢的神器器皿和清洁高级区域的强力溶剂，对矿奴这等“贱民”的身体和灵魂都有侵蚀性。
楚烬和那矿奴各自抱起一个沉甸甸的玉瓮，冰冷的触感透过玉瓮传来。玉瓮很重，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沉闷。他们沿着通道，朝着更深处的“净垢池”区域走去。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除了照明晶石，还偶尔能看到一些古老的神纹刻痕，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就在楚烬抱着玉瓮，小心翼翼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经过一处墙壁裂缝较为密集的区域时——
嗡！
他怀中紧贴的玉佩，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这一次，不再是灼热的警告，而是……一种奇特的共鸣！清冷的光辉在灰袍掩盖下微微一闪！玉佩仿佛被裂缝中逸散出的某种古老气息所吸引！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念波动，带着一种跨越万古的沧桑和难以言喻的怨毒，透过那墙壁的裂缝，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钻入楚烬的意识！
那意念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熟悉感：
“葬渊……钥匙……容器……”
“归墟……海……门……”
“九重天……裂……时间……坟场……”
这低语，竟与他在秽土矿坑深处听到的、惊动未知存在的低语，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微弱，更加破碎！
楚烬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缩！玉佩的共鸣清晰地指向墙壁上那几道细密的裂缝！这些裂缝……连通着天域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还是……与幽冥深渊的某些存在产生了神秘的感应？
“喂！发什么愣！快走！”前面带路的神仆（负责引导他们去净垢池）不耐烦地回头呵斥。
楚烬立刻收敛心神，低下头，抱着玉瓮快步跟上。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却如同最隐蔽的刻刀，将墙壁上那片布满裂缝的区域，以及裂缝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老怨念气息，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
神厨司的阴暗角落，古老裂缝中的低语，与幽冥深渊的呼唤遥相呼应。玉佩指引的路径，血酿池指向的真相，以及那柄高悬于神殿深处的裁决凶兵散发出的冰冷杀机……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危机，如同无形的蛛网，正随着这琼霄盛宴的钟声，朝着楚烬缓缓收紧！
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三章（续）
“快！磨蹭什么！净垢池在前面！”引路神仆的呵斥在阴冷的通道里回荡。
楚烬压下心中惊涛，抱着冰冷的涤尘水玉瓮，低头快步跟上。墙壁裂缝中残留的低语碎片——“归墟海……门……九重天裂……”如同毒蛇般盘踞在意识深处，与幽冥深渊的呼唤交织共鸣。玉佩的微凉勉强压制着烙印的剧痛，也让他对这神厨司的每一寸阴影都充满了警惕。
净垢池区域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央是一个由整块墨玉雕成的巨大池子，池壁上刻满了流转的净化神纹。池内翻滚着乳白色的、散发出强烈硫磺和刺鼻药味的液体，气泡破裂时带起丝丝缕缕的白烟。几个矿奴正用特制的长柄玉刷，费力地搅动着池水，清洗着堆积在池边的各种水晶杯盏、玉盘刀叉。空气灼热而污浊。
楚烬和同伴将沉重的玉瓮放在池边指定的位置。一个监工神仆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滚回侧厅等着！一会儿还有活！”
两人如蒙大赦，立刻转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返回七号通道时，楚烬的目光如同最隐蔽的刻刀，再次扫过那片布满古老裂缝的墙壁区域。裂缝依旧，但那股低语般的意念波动已经消失无踪，仿佛刚才只是幻觉。但他知道不是。玉佩的共鸣不会错。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位置。
刚回到忙碌喧嚣的侧厅，之前那个倨傲的管事就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手里玉板挥舞：“快快快！主殿那边催琼浆了！你们几个！”他指点了包括楚烬在内的七八个人，“去三号储藏室！把新到的‘赤霞酿’搬到主殿配酿区！动作轻点！打碎一坛，把你们全填进血酿池都不够！”
赤霞酿？楚烬心中冷笑。是血酿池的精华——血源晶核稀释提纯后的琼浆吧！名字倒起得光鲜！
他立刻低头，混在队伍里，跟着一名管事亲信的神仆，朝着侧厅另一侧一条守卫森严的通道走去。这条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铭刻着复杂神纹的金属大门，门口守着两名气息彪悍、目光如电的中阶神卫！门后，便是那血腥气息和灵魂怨念最为浓烈的储藏区！
神仆上前，出示令牌，与守卫低声交谈几句。金属大门在低沉的嗡鸣声中缓缓滑开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气息瞬间涌出！浓烈的血腥气被馥郁的酒香巧妙掩盖，但其中夹杂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怨毒和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却如同实质的寒流，狠狠冲击着每个人的灵魂！
楚烬踏入大门，瞳孔瞬间适应了内部昏暗的光线。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储藏室。地面、墙壁、穹顶皆是厚重的神石构筑，铭刻着强大的封禁神纹。储藏室被分割成许多区域。最外围，堆积着大量已经灌装好的、流淌着琥珀色液体的水晶酒坛，坛壁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封存符文。空气中弥漫的浓烈酒香正是源于此。
而储藏室的最深处，被单独隔开的一个区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那里，一个个巨大的、由暗红神晶打造的透明容器整齐排列！每一个容器内部，都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晶体——血源晶核！
暗红的晶体内部，粘稠的“血液”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蠕动！更诡异的是，每一颗晶核深处，都似乎囚禁着一个极度扭曲、无声尖啸的灵魂虚影！它们疯狂撞击着晶壁，释放出滔天的怨毒与不甘！正是这些血源晶核散逸出的灵魂怨念，构成了那令人作呕的“调味料”！
楚烬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血源晶核上。每一个扭曲的灵魂虚影，都仿佛是他矿场同胞临死前的定格！伽罗的狂笑、黑血侵蚀的惨叫、矿洞吞噬活人时的血雾尖啸……记忆的碎片与眼前的景象轰然重叠，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冲破伪装的麻木！
“发什么呆！一人搬一坛！跟我来！”管事亲信的低喝将楚烬拉回现实。他和其他矿奴一样，麻木地走向外围堆放水晶酒坛的区域。
楚烬抱起一个沉重的水晶酒坛。坛身冰凉，透过晶莹的壁面，可以看到里面流淌的、如同赤霞般瑰丽的琥珀色液体。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足以令任何凡俗酒徒沉醉。但楚烬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这琼浆玉液，每一滴都浸透着矿奴的血肉与灵魂！
他抱着酒坛，跟着队伍，沿着一条铺设着金色地毯、更加宽阔明亮的通道，朝着神厨司的核心区域——主殿配酿区走去。这条通道连接着神厨司与琼霄宴的主殿区域，守卫明显减少，但空气中弥漫的神性威压和喧嚣声却越来越重。
配酿区是一处巨大的圆形厅堂，穹顶极高，由七彩琉璃构筑，折射着下方忙碌的光影。数十名穿着雪白神厨袍、动作优雅娴熟的高级神厨正在忙碌。有的在调配香料，有的在用神力净化珍果，有的则在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楚烬刚刚搬来的赤霞酿。
一名神厨接过楚烬抱来的酒坛，将其放在一个特制的玉台上。他取出一枚刻着精密神纹的银色针筒状法器，小心翼翼地从旁边一个被神力光罩笼罩的小巧暗红晶盒中，抽取出一滴极其微小的、如同浓缩红宝石般的液体——正是从血源晶核中提取的、最精华的“血酿原浆”！
神厨神情肃穆，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他将那滴蕴含着恐怖怨念和灵魂精华的血酿原浆，轻轻滴入赤霞酿的水晶酒坛中。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呓语声响起。
滴入血酿原浆的瞬间，坛中原本瑰丽如同赤霞的琥珀色琼浆，骤然爆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的红光！酒液仿佛拥有了生命，翻滚、沸腾，散发出更加浓烈、更加醉人、却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深入灵魂的魅惑气息！坛壁上那些暗红色的封存符文也瞬间亮起，将那股即将爆发的怨念牢牢锁住，转化为纯粹的“美味”催化剂！
“快！送到主殿去！神君和贵客们等急了！”一名总管模样的神族在高处催促。
几个穿着整洁、面无表情的侍者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端起那些刚刚完成“点睛”的水晶酒坛，如同捧着绝世珍宝，朝着配酿区另一侧那扇通往琼霄宴主殿的、巨大而华美的拱门走去。拱门之后，流光溢彩，仙乐飘飘，神族贵客的谈笑声清晰传来。
楚烬麻木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些被端走的酒坛。他看到了神厨处理血酿原浆的全过程，看到了那滴原浆滴入琼浆时爆发的妖异红光和灵魂呓语！这比血酿池更加直接、更加赤裸地展示了神族的残酷与伪善！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脚下传来！
整个配酿区都摇晃了一下！穹顶的七彩琉璃发出嗡鸣！神厨们手中的器皿叮当作响，几颗珍果滚落在地！
“怎么回事？” “地脉不稳？” “快去查看！”
配酿区瞬间陷入短暂的混乱和惊疑。
震动传来的方向……似乎正是之前存放血源晶核的储藏区深处？楚烬心中警铃大作！他想到了七号通道墙壁的裂缝，想到了那诡异的低语！是巧合？还是……
混乱之中，那名管事亲信的神仆急吼吼地冲了进来，对着楚烬等人喊道：“储藏室三号库那边刚送来的几坛‘冰魄凝露’震碎了！污了储藏室地面！你们几个，快去清理！动作麻利点！别让污秽之气影响了宴会！”
楚烬立刻低头，随着被点名的几人快步返回储藏室区域。
储藏室内部，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酒香、血腥、以及某种冰冷刺骨气息的味道弥漫着。三号库区域，几坛标注着“冰魄凝露”的淡蓝色水晶酒坛碎裂在地，冰蓝色的粘稠液体混合着水晶碎片四处流淌，在地面形成一片狼藉的污迹。
楚烬拿起角落放着的特制清洁玉铲和玉桶，和其他人一起，开始麻木地清理地上的污迹和碎片。
就在他清理到一处靠近储藏室深处、靠近血源晶核存放区域墙角的污迹时——
嗡！
他怀中紧贴的玉佩，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这一次，不再是灼热，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强烈的吸引！一种近乎饥渴的躁动！
玉佩的清辉，在灰袍掩盖下，如同受到磁石吸引般，猛地指向地面——指向那滩刚刚被他铲入玉桶、散发着浓烈血腥气和灵魂怨念的、混合着冰魄凝露和某种暗红色污迹的粘稠液体！
更确切地说，是指向液体中，几块指头大小、颜色暗沉、边缘带着细微裂纹的……暗红色晶体碎片！
血源晶核的碎片！
它们混杂在冰魄凝露和污水中，散发着微弱却极其精纯、充满怨毒的生命能量！
楚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作镇定，借着铲污水的动作，飞快地用玉铲的侧面，将其中一块最大的、边缘最锋利的暗红晶核碎片，连同污物一起，不动声色地铲入了玉桶的最底部！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玉桶很快被装了大半。
“行了行了！别磨蹭！把污物倒进那边的‘焚化神炉’！”管事神仆指着储藏室角落一个散发着高温和净化神纹的炉口。
楚烬和其他人一起，抬着玉桶走向焚化炉。炉口不大，神纹流转，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轮到楚烬倾倒时，他微微侧身，借着倾倒的动作，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一勾！
玉桶底部那块边缘锋利的暗红晶核碎片，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精准地滑落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楚烬宽大的灰袍袖口内侧！被一层污垢和褶皱巧妙地遮掩住！
碎片触碰到袖内皮肤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毒与绝望的洪流，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入楚烬的意识！
“啊——！！！”
矿奴临死前的凄厉惨叫！
“救我……楚大哥……”幼童被伽罗虐杀前伸出的染血小手！
矿洞吞噬活人时升腾的血雾中，无数双绝望的眼睛！
黑血侵蚀下肢体异变的恐怖画面！
无数痛苦、绝望、怨毒的碎片记忆，伴随着血源晶核碎片中封存的灵魂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楚烬意识的堤坝！血戮之眼所在的位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审判烙印被这强烈的负面情绪刺激，轰然爆发！
楚烬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差点栽倒在地！手中的玉桶脱手砸在焚化炉口边缘，发出哐当巨响！
“废物！连桶都拿不稳！”管事神仆厉声咒骂。
楚烬强忍着头颅欲裂的痛苦和翻涌的气血（意识体层面），死死攥紧了袖中那块冰冷刺骨的晶核碎片！碎片锋利的边缘深深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帮助他强行压制住了意识海中的记忆风暴！
他低着头，含糊不清地道歉，快速将散落的污物扫入炉口。
焚化神炉的光芒一闪，污物化为灰烬。
但楚烬袖中的那块血源晶核碎片，却如同最危险的秘密，紧贴着他的肌肤，冰冷而沉重。矿奴临死前的痛苦呐喊依旧在灵魂深处回荡，与玉佩的微凉、烙印的灼痛、神剑的杀机、以及古老裂缝中的低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越收越紧的网。
琼霄宴的喧嚣透过墙壁隐隐传来，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嘲讽。
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三章（续）
袖口内侧，那块暗红晶核碎片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矿奴临死前的绝望尖啸、黑血侵蚀的扭曲画面在意识中疯狂冲撞，与审判烙印的剧痛交织成毁灭的漩涡。楚烬眼前阵阵发黑，靠着清扫焚化炉口的动作，才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没有当场倒下。
“废物！手脚利索点！”管事神仆的呵斥如同鞭子抽在耳边。
楚烬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应声，将最后一点污物扫入炉口。焚化神纹的光芒一闪，污物化为乌有。他放下工具，麻木地退到一旁，手指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用物理的刺痛对抗着灵魂层面的风暴。
袖中的碎片，是证据！是神族暴行的铁证！更是……力量的碎片！玉佩的悸动清晰无比，它对这块蕴含精纯怨念与生命能量的碎片，充满了本能的渴求！
必须把它藏好！
“行了！你们几个，别杵在这碍眼！琼霄宴正酣，主殿那边要上第二轮‘百珍盘’了，盛盘的人手不够！你们，去酒窖帮忙搬酒坛子！记住，只准走最外围的通道，不准靠近核心酒窖！弄脏了神酿，你们十条命都不够赔！”管事神仆再次下达命令，语气充满了对“秽物”的鄙夷。
楚烬立刻低头，跟随其他被点名的矿奴，朝着另一条守卫相对松懈的通道走去——通往琼霄宴酒窖外围储藏区的路径。这正合他意！
酒窖区域位于神厨司地下深处，规模极其庞大。他们进入的只是最外围的“杂品库”。这里光线昏暗，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各种陈年酒香、药材气息以及淡淡的霉味。巨大的木架林立，上面堆放着大量密封的陶罐、玉瓮，存放着宴会所需的各种辅助酒浆、香料和普通饮品。
一名穿着干净灰袍、负责此处的低阶神仆懒洋洋地靠在门口，丢给他们一句：“新到的‘五谷杂酿’在库房最里面墙角，一人搬一坛出去，送到配酿区七号通道口，有人接手。动作轻点！”说完便不再理会，闭目养神。
楚烬随着几人步入库房深处。库房高大而幽深，两侧的木架如同沉默的巨人，遮挡了大部分光线。越往里走，霉味和灰尘气息越重。墙角堆放着数十个半人高的粗陶酒坛，用黄泥和草纸密封，散发着朴实的谷物香气。
众人各自抱起一个沉重的酒坛。楚烬故意落在最后，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昏暗的库房。这里堆满了杂物，木架之间缝隙很大，光线昏暗，是绝佳的藏匿地点！
就在他抱起酒坛，经过一处两个高大木架形成的狭窄阴影夹角时，机会来了！前面的矿奴抱着酒坛挡住了视线，后面的还没跟上来！
楚烬动作快如鬼魅！他身体微微一侧，抱着酒坛的左手纹丝不动，右手却闪电般探入宽大的灰袍袖口，精准地抓住了那块暗红冰冷的碎片！借着身体的遮挡和木架的阴影，他手腕一翻，将碎片狠狠地塞进了木架后方、堆积在角落的一个巨大、落满灰尘、似乎装着废弃布料的麻袋深处！
碎片入手冰凉，塞入麻袋的瞬间，玉佩的悸动明显平复了许多。楚烬心中稍定，面不改色地抱着粗陶酒坛，快步跟上队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将酒坛送到七号通道口交接后，这支临时征调的“杂役”队伍便被驱赶着返回神厨司侧厅，等待下一次召唤。
侧厅依旧忙碌喧嚣，但琼霄宴似乎进入了高潮。主殿方向传来的仙乐更加悠扬，神族贵客的谈笑声也愈发清晰热烈。空气里弥漫的酒香馥郁得几乎化不开。
楚烬缩在角落，低着头，如同真正的麻木矿奴。但袖中残留的冰冷触感和玉佩的微凉，却让他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那块碎片，是他埋下的第一颗火种！矿奴的血肉怨念，终将成为点燃神族盛宴的烈焰！
就在这时，那名倨傲的管事突然又出现在侧厅，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楚烬等人身上：“你们几个！别闲着！琼霄宴神光普照，主殿偏厅廊柱下方的‘清心祭坛’需要清扫！积了灰尘，影响神辉流转！立刻去！用最干净的‘无垢丝’，动作轻柔，不许触碰祭坛上的任何神纹和贡品！”
清心祭坛？偏厅廊柱下？
楚烬心中一动。琼霄宴的主殿区域守卫森严，但偏厅廊柱下方……或许是一个能更近距离观察宴会、甚至接近白璃所在方向的机会？
他立刻低头应命，随着另外两名被点名的矿奴，在管事亲信神仆的带领下，再次离开侧厅。这一次，他们走的不是通往地下的阴暗通道，而是沿着一条铺着洁净白玉石、两侧悬挂着发光神晶壁灯的宽阔回廊，向着琼霄宴主殿的方向靠近！
越靠近主殿，空气中的神性威压越强，审判烙印的灼痛感也隐隐加剧。玉佩持续散发着清凉，顽强抵抗。神族贵客的谈笑声、仙乐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流淌的不仅仅是酒香，还有浓郁的神果芬芳和熏香气息，令人沉醉。
他们被带到主殿侧面一处相对僻静的偏厅。偏厅不大，装饰却极为华美，穹顶低垂，绘制着祥云神兽图案。偏厅一角，一根巨大的、雕刻着盘龙神纹的白玉廊柱下方，设有一座小小的圆形祭坛。祭坛由温润的青色玉石砌成，表面同样铭刻着复杂的神纹。祭坛上供奉着几颗散发着清冽气息的冰蓝色神果，还有一盏小小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琉璃灯。
“就是这里！”带路的神仆指着祭坛，“用无垢丝轻轻拂去祭坛表面和廊柱基座的浮尘即可！不许触碰任何东西！扫完立刻离开！”他交代完，便站在偏厅入口处，背对着他们，目光投向远处喧嚣的主殿方向，显然心思早已不在这些“杂役”身上。
楚烬和另外两名矿奴各自拿起一块雪白柔软、仿佛由月光编织而成的“无垢丝”。他动作缓慢而“笨拙”，学着另外两人，小心翼翼地俯下身，用无垢丝极其轻柔地拂拭祭坛边缘和廊柱基座上的灰尘。
他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入口处的神仆，面朝着偏厅连接主殿方向的巨大雕花拱门。
拱门并未完全关闭，精美的雕花格栅半掩着，透过格栅的缝隙，恰好能窥见主殿内部惊鸿一瞥的景象！
主殿恢弘壮丽，难以用言语形容！穹顶高远，仿佛由亿万星辰直接构筑，流淌着浩瀚星辉。地面是流淌着七彩神光的琉璃。无数悬浮的玉案环绕中央，玉案后坐满了身着华美神袍、气息渊深强大的神族贵客。他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享受着琼浆玉液、珍馐美味。
流光溢彩的神侍如同穿花蝴蝶般穿梭其中，奉上美酒佳肴。仙乐缥缈，由悬浮在半空的神乐师奏响，空灵神圣。
楚烬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透过格栅缝隙，瞬间穿透这奢靡的浮华，锁定了主殿最高处！
那里，悬浮着一座最为宏伟的、由纯净神金构筑的玉台！玉台之上，两张散发着无上威严的神座并立！
右侧神座之上，端坐着一名身着玄金神袍、头戴星辰冠冕的伟岸身影！他面容笼罩在朦胧的神辉之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开阖间，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星河轮转！无尽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汪洋，弥漫在整个主殿！仅仅是远远窥视一眼，楚烬的灵魂烙印就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要跪倒在地！
凌霄神君！
而左侧的神座……是空的！
楚烬强忍剧痛，目光死死锁定那空悬的神座！白璃呢？！
就在他惊疑之际！
嗡——！！！
他怀中紧贴的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的灼热！那热度不再是警告，而是如同要将他的胸膛直接烧穿！与此同时，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冰冷的、充满排斥与毁灭意志的共鸣震颤，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主殿深处爆发，瞬间穿透格栅，狠狠轰在楚烬身上！
源头——凌霄神君膝上！那柄悬于虚空、流淌着白金神焰的裁决神剑！
神剑在共鸣！它在愤怒！它在锁定玉佩！它在宣告毁灭！
“呃！”楚烬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手中的无垢丝差点脱手！他猛地攥紧胸口，指节发白，才勉强稳住身形！玉佩的灼热与神剑的冰冷杀机在体内疯狂冲撞，审判烙印被彻底引燃，灵魂仿佛要被撕裂！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立刻引起了入口处那名神仆的警觉！
“怎么回事？！”神仆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电射来！
楚烬心中警兆狂鸣！暴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他的身份即将被识破的瞬间！
主殿最高处的玉台侧后方，一道被数名高阶神侍簇拥着的、身着繁复华丽嫁衣的窈窕身影，缓步走出，走向那空悬的神座。
白璃！
她终于现身！
霞光织就的嫁衣流淌着璀璨星辉，繁复的金色神纹如同活物般在裙裾间游走。她身姿高挑而清冷，如同九天之上最孤高的寒冰。嫁衣的头纱尚未完全放下，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冰雕玉琢般的唇线。她的面容大部分被朦胧的、由纯粹神辉构成的面纱所遮掩，但那双眼眸……
楚烬的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喧嚣的人群、半掩的格栅，与那道清冷的目光，在千分之一刹那，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
只有死寂！
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凝固的死寂！
楚烬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所有的剧痛、杀机、灼热、风暴……都在那双眼睛出现的瞬间，被冻结了！
那双眼睛……
冰蓝！深邃！如同冻结了亿万载岁月的极地玄冰！没有喜悦，没有羞怯，没有新嫁娘应有的半分波澜！只有一片纯粹的、浩瀚的、不容置疑的……漠然！如同俯瞰尘埃，如同审视蝼蚁，如同……在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死物！
那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如同扫过空气，扫过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瞬间掠过，落在了那空悬的神座之上。
白璃在神侍簇拥下，于神座之前站定，微微侧身，仪态完美无瑕，却带着一种拒人于万里之外的冰冷疏离。她缓缓抬起一只戴着薄纱手套的玉手，似乎准备落座。
而楚烬，依旧保持着俯身清扫祭坛的僵硬姿态，在入口神仆审视的目光下，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
神仆狐疑的目光在楚烬僵硬的背影和白璃出现引起的短暂骚动间逡巡，似乎有些拿捏不准刚才的异常是否与这个矿奴有关。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神念波动，如同冰线般刺入神仆的脑海！那波动带着神厨司管事的印记！
神仆身体猛地一僵，立刻收回目光，不再关注楚烬，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显然接到了新的指令。
楚烬心中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没有断裂。他强压下灵魂深处因那漠然一瞥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和刺骨冰寒，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继续着擦拭的动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但袖中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已深深刺入掌心，渗出了意识体层面的“血丝”。玉佩的灼热渐渐平复，但那柄裁决神剑冰冷的杀机，却如同跗骨之蛆，始终萦绕不去。
他低垂着头，浑浊麻木的目光深处，是足以焚灭星河的烈焰！
漠然？背叛？祭品？
不！这血海深仇，这滔天恨意，这被践踏的尊严，终将以神血洗刷！这琼霄盛宴，必将成为神族的葬歌！
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三章（续）
白璃那冰封万载般的漠然目光，如同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楚烬意识深处翻腾的所有风暴。恨意、痛楚、烙印的灼烧、神剑的杀机……在那双冰蓝色、毫无波澜的瞳孔注视下，竟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关紧要。
她甚至没有认出他。或者说，她不屑于认出。
楚烬低垂的头颅更深地埋下，宽大灰袍下的身体僵硬如石，只有袖中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的尖锐刺痛，才勉强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理智不被那刺骨的冰寒彻底冻结。
入口处神仆审视的目光最终移开，投向主殿方向白璃的身影，带着卑微的恭敬。危机暂时解除。
“动作快点！别偷懒！”神仆不耐烦的呵斥声传来，带着被打断观摩神女的迁怒。
楚烬麻木地应了一声，手中的无垢丝继续在祭坛边缘和廊柱基座上机械地拂拭。雪白的丝帛拂过青色玉石温润的表面，带走微不可查的尘埃。
然而，就在无垢丝拂过祭坛靠近廊柱根部、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时——
嗡！
他怀中紧贴的玉佩，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一次，并非灼热的警告，也非冰冷的杀机共鸣，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震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透过玉佩，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流遍楚烬的四肢百骸！
这悸动……竟与他催动葬渊时感受到的那股凶戾、吞噬的共鸣……有着一丝微弱的相似！但又截然不同！葬渊是毁灭与暴虐，而这祭坛角落传来的悸动，却带着一种……更古老、更幽深、仿佛源自万物终结之地的……死寂与呼唤！
楚烬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血戮之眼所在的位置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感！他强压着心跳，浑浊麻木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定在无垢丝刚刚拂过的那个角落。
那里，青色祭坛玉石与巨大的盘龙白玉廊柱的交接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苔藓般不起眼的暗青色神纹。这些神纹极其细微、繁复，与祭坛主体和廊柱上那些光明正大、流转变幻的神圣纹路格格不入！它们像是被刻意掩盖、封存于此的古老烙印，散发着一种与整个天域圣洁氛围截然相反的、沉淀了万古岁月的阴冷气息！
玉佩的悸动，正是源于此处！源于这些被掩盖的、细微的暗青色神纹！
楚烬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认出了那种气息！那种阴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绝不会错！
那是……葬渊的气息！或者说，是与葬渊同源的气息！
这供奉于神君大婚盛宴偏厅、用于“清心”的祭坛角落，为何会隐藏着与葬渊同源的古老神纹？！
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掠过脑海！矿洞的石碑幻象！幽冥深渊的低语！饕餮符文与葬渊的关联！卷宗大纲中归墟海的线索！……所有的碎片，仿佛在这一刻，被这隐藏的暗青神纹骤然点亮！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漩涡！
楚烬强忍着伸手去触摸那暗青神纹的冲动，呼吸变得极其轻微。他维持着擦拭的动作，无垢丝看似随意地在那个角落反复拂过，每一次接触，玉佩传来的悸动就越发清晰一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暗青神纹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般试图传递出来：
“门……钥匙……容器……”
“观测……失败……坟场……”
“无间……吞噬……”
这些碎片化的意念，与幽冥深渊的低语、七号通道墙壁裂缝中传来的残响，惊人地重合！它们指向的，绝不仅仅是血酿池的暴行，而是……一个贯穿十卷的、更加骇人的核心谜团！
就在这时！
主殿方向，那如同实质汪洋般的神君威压猛地一凝！紧接着，一个宏大、威严、不容置疑的声音响彻整个琼霄宴会场，穿透了喧嚣的仙乐与谈笑，清晰地传入偏厅每一个角落，包括楚烬的耳中！
“吉时已至——”
嗡！
悠扬宏大的神乐骤然拔高，如同天籁齐鸣！整个主殿爆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神辉！悬浮的玉案后方，所有神族贵客齐齐起身，朝着最高神座的方向躬身致意！
入口处的神仆立刻挺直身体，脸上露出狂热与敬畏，再顾不上监督角落的“杂役”。
楚烬的心脏猛地一缩！要开始了！白璃与凌霄神君的……大婚！
他借着所有人注意力被主殿吸引的瞬间，身体极其隐蔽地向前微倾，手中无垢丝最后一次重重拂过祭坛角落那处暗青神纹！这一次，他几乎将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透过无垢丝，狠狠地“印”了上去！同时，他怀中的玉佩，被他强行催动，发出一道极其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清冷意念，如同无形的刻刀，狠狠撞向那暗青神纹的核心！
“嗡——！！！”
一股无声的、只有楚烬才能“听”见的剧烈震荡，猛地从那暗青神纹深处爆发出来！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被骤然惊醒！
祭坛之上，供奉的那盏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琉璃灯，灯焰猛地一跳，骤然黯淡了一瞬！灯芯处爆出几颗细小的金色火星！
这极其短暂的异变，在璀璨神辉和宏大乐声的掩盖下，无人察觉。除了——
神座之上，凌霄神君笼罩在神辉中的面容，似乎极其细微地朝偏厅方向侧了一下！
而他膝上悬停的那柄裁决神剑，白金神焰猛地暴涨一瞬！一道冰冷刺骨、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狂暴杀意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天罚之矛，瞬间刺破空间，狠狠轰向偏厅祭坛的方向！目标——正是楚烬手中那枚引动异变的玉佩！
“呃啊——！”
楚烬如遭雷击！身体剧震，眼前瞬间被无边的血色和冰冷杀意充斥！灵魂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裁决神剑的意志锁定了他！这一次，绝非试探，而是必杀！
暴露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毁灭性的神念即将穿透楚烬灵魂核心的刹那——
嗡！
他怀中的玉佩，仿佛也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的灼热光辉！那光芒穿透了灰袍，瞬间将他笼罩！玉佩之中，一股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带着不屈意志的微弱神力，与那暗青神纹深处被引动爆发的、凶戾古老的气息，瞬间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共鸣！
轰！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强大的力量在楚烬意识核心附近轰然碰撞！无形的冲击波如同怒海狂涛，狠狠震荡开来！
噗！
楚烬狂喷出一口意识层面的“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偏厅冰冷的玉璧之上！五脏六腑仿佛移位，意识核心剧震，几乎要彻底崩解！玉佩的光芒瞬间黯淡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
但这短暂的、玉佩与暗青神纹的共鸣碰撞，也奇迹般地干扰、削弱了裁决神剑那必杀一击的部分威能！毁灭的神念擦着楚烬灵魂的边缘掠过，将他身后的玉璧无声无息地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
剧烈的能量波动和楚烬砸在玉璧上的闷响，终于引起了入口处神仆和另外两名矿奴的注意！
“怎么回事？！”神仆猛地转身，看到瘫倒在墙角的楚烬，以及他身后玉璧上那恐怖的孔洞，脸色瞬间煞白！
“有……有奸细？！” “他触怒了祭坛！”两名矿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在地。
楚烬眼前发黑，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裁决神剑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冰冷的杀机牢牢锁定着他。玉佩耗尽力量陷入沉寂。他能感觉到，神座之上那道恐怖的目光，已经穿透了空间，落在了他身上！如同巨神俯瞰脚下的蚂蚁！
完了！彻底暴露了！
就在这万念俱灰、连挣扎都显得无力的绝境时刻——
主殿最高处，玉台之上。
即将落座的白璃，那冰封般的清冷身躯，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在裁决神剑杀意爆发、神念刺向偏厅的瞬间，在楚烬被抛飞撞上玉璧的刹那，她那笼罩在朦胧神辉面纱下的、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星火乍现般的……涟漪，一闪而逝！
那涟漪太短暂，太微弱，瞬间便被无边的漠然和冰冷覆盖。
但她那只戴着薄纱手套、正欲按向神座扶手的玉手，指尖却极其突兀地……停顿在了半空！
距离冰冷的扶手，仅余毫厘！
指尖悬停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一丝亘古悲怆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屏障，极其短暂地、精准地……横亘在了裁决神剑那锁定楚烬的、毁灭性杀意之前！
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三章（续）
毁灭的裁决意志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楚烬的灵魂核心！剧痛如同爆裂的星辰，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眼前是无边的血色与冰冷杀意交织的混沌！身体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在冰冷的玉璧上，骨骼（意识体层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内脏仿佛被无形巨手攥紧、撕裂！
裁决神剑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锁定了他！神座之上，那被朦胧神辉笼罩的面容，投来的目光如同实质的万仞冰山，带着俯瞰蝼蚁的绝对冷漠与毁灭裁决！审判烙印在灭顶之灾的刺激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如同在他灵魂深处点燃了一座炼狱！
玉佩的光芒在方才那短暂的、与祭坛暗青神纹的剧烈共鸣中彻底耗尽，陷入死寂的冰冷。最后的屏障消失了。死亡的气息，冰冷地扼住了楚烬的咽喉。
“呃啊——！”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因剧痛和极致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复仇未竟的不甘）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鲜血（意识层面的能量逸散）从嘴角不断溢出，在灰袍前襟染开刺目的暗红。视线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毁灭的狂潮中摇摇欲坠。
“奸细！” “他触怒了祭坛！引来了神罚！” 入口处的神仆脸色惨白如纸，看着玉璧上那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毁灭气息的漆黑孔洞，吓得肝胆俱裂！他指着楚烬，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急于撇清而变得尖利扭曲！“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惊扰神君大婚，万死难赎！”
另外两名矿奴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筛糠般颤抖，连头都不敢抬起。
那神仆强压恐惧，抽出腰间的骨鞭，鞭梢亮起微弱的神光，就要上前擒拿这惹下泼天大祸的“秽土贱民”！
就在楚烬万念俱灰，连挣扎的念头都被剧痛和威压碾碎的瞬间——
主殿最高处，玉台之上。
那身着繁复嫁衣、指尖距离冰冷神座扶手仅余毫厘的身影，那冰封万载的漠然，终于被一股极其突兀、却又如同源自亘古命运长河的悲怆意志……强行打破！
白璃悬停的指尖，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这颤抖微乎其微，在璀璨神辉、宏大乐声和无数神族贵客的注目下，几乎无法察觉。
然而，就在这指尖轻颤的万分之一刹那！
一道冰冷、孤绝、仿佛从宇宙终结之地投射而来的意志屏障，无声无息地……横亘在了裁决神剑那锁定楚烬、即将彻底湮灭其存在的毁灭神念之前！
这屏障并非实质的能量，而是一种源自更高维度的、冰冷到极致的“否定”！它并非阻挡，而是如同无垠的绝对零度冰原，瞬间将神剑那狂暴炽烈的杀意冻结、迟滞、解析！
轰！
一股无声的意志层面的碰撞在虚空深处爆发！
神座之上，凌霄神君笼罩在神辉中的身影，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并非受伤，而是掌控一切的意志受到了预料之外的、极其精妙的干扰！
他膝上悬停的裁决神剑，那暴涨的白金神焰猛地一窒！剑身发出一声极其短暂、带着一丝困惑与暴怒的嗡鸣！那锁定楚烬的、必杀的神念，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捏住，偏移了最致命的轨迹！
嗤！
毁灭的神念擦着蜷缩在墙角的楚烬的残破身躯，狠狠轰击在他身旁的玉璧之上！
轰隆！！！
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闷、却蕴含着恐怖湮灭之力的巨响猛地炸开！
楚烬身旁那坚硬无比、铭刻着神纹的玉璧，如同被投入岩浆的冰块，瞬间无声地融解、汽化！一个直径超过一丈、边缘流淌着白金毁灭神焰、深不见底的恐怖空洞骤然出现！毁灭的能量乱流疯狂撕扯着空洞边缘的玉石！整个偏厅剧烈摇晃，穹顶的彩绘琉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毁灭神焰的余波，狠狠撞在楚烬身上！将他如同破麻袋般再次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偏厅另一侧的廊柱基座下方！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意识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濒临溃散的边缘！剧痛几乎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但……他没死！
裁决神剑那必杀的一击，被强行偏移了！是谁？！
楚烬模糊的视线，在剧痛和眩晕中，死死定格在主殿玉台之上那道嫁衣身影！
白璃！
那悬停的指尖已经落下，轻轻搭在了冰冷的扶手之上。她端坐于神座之中，身姿依旧完美而清冷，嫁衣流淌着星辉，面纱下的容颜被神辉笼罩，冰蓝的瞳孔漠然注视着下方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陷入短暂寂静的宴会主殿，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意志干扰与她毫无关系！
但楚烬看到了！在那指尖落下的前一瞬，在那冰冷意志屏障出现的刹那，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白璃冰蓝色瞳孔深处，一闪而逝的……涟漪！那不再是绝对的漠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承受着万古重压的……痛苦与挣扎！
是她！是她救了我？！
为什么？！
背叛者的援手？宿敌的怜悯？还是……那所谓的轮回真相？！
“呃！”楚烬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鸣，这荒谬的答案比神剑的轰击更让他心神剧震！意识核心因这巨大的冲击而剧烈动荡！
“快！抓住他！别让他死了！”神仆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玉璧被轰开大洞的恐怖景象和神君意志瞬间的凝滞，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寸！他挥舞着骨鞭，带着另外两名勉强爬起的神卫（被巨响惊动赶来），如同疯狗般扑向廊柱基座下奄奄一息的楚烬！此刻他们只想立刻拿下这引发神怒的罪魁祸首，以求脱罪！
主殿方向，短暂的死寂已被打破。神君意志的凝滞只是一瞬，宏大威严的声音如同天宪般压下所有的骚动：“肃静！些许宵小，何足挂齿！婚礼继续！”
神乐再次奏响，但气氛已然不同。许多神族贵客的目光，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扫过偏厅那个巨大的毁灭孔洞，以及被神卫扑向的角落。
死亡再次逼近！
楚烬看着面目狰狞扑来的神仆和神卫，看着他们手中亮起神光的骨鞭和武器，看着那毁灭空洞边缘跳动的白金神焰……意识在剧痛和绝望的夹缝中疯狂嘶吼！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逃！
玉佩沉寂，力量枯竭，重伤濒死……拿什么逃？！
就在他目眦欲裂，看着神仆手中骨鞭带着恶风狠狠抽落的瞬间——
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玉珠落盘的脆响，在他砸落的地方响起。
楚烬浑浊麻木的余光扫去。
在他刚才喷出的、混合着污垢的暗红色血泊中，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巧玲珑、通体剔透温润、雕刻着简单云纹的……白玉符牌！
涤尘符！
正是他之前伪装矿奴时，在矿坑入口处捡到的那枚！一直被他塞在怀里，紧贴着玉佩！
方才被神念冲击掀飞撞在廊柱基座时，这枚不起眼的符牌，从他破碎的灰袍前襟里……掉了出来！
骨鞭撕裂空气的尖啸已到头顶！
楚烬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野兽般的凶光！求生的本能压榨出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他猛地伸出染血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血泊中的涤尘符！
指尖触碰到符牌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带着净化与遮蔽气息的神力波动，瞬间从符牌中散发出来，将他染血的右手连同那枚符牌一起笼罩！
与此同时，那神仆灌注了微弱神力、足以抽碎矿奴头颅的骨鞭，带着破空厉啸，狠狠抽落！
啪！
骨鞭结结实实地抽在楚烬佝偻蜷缩的后背上！
灰袍瞬间裂开一道口子！
“呃！”楚烬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闷哼！但想象中骨骼碎裂、意识崩解的情况并未发生！
骨鞭抽中的地方，那件沾满污垢的灰袍在涤尘符微弱神力的激发下，猛地爆发出一片极其短暂、极其黯淡的乳白色光晕！光晕一闪而逝，却成功地将骨鞭上蕴含的微弱神力冲击抵消了大半！
剩余的物理冲击力，虽然将他再次抽得向前扑倒在地，口鼻溢血，却并未造成致命伤！
这突如其来的微弱防护光晕，让扑上来的神仆和神卫动作都是一滞！
“涤尘神光？！他手里有涤尘符？！”神仆惊疑不定地看着楚烬手中紧握的、沾着血迹的白色玉符。涤尘符是发给底层杂役用于清洁神域、屏蔽自身污秽气息的身份凭证，自带微弱的防护和净化之力，能抵挡秽土气息侵蚀和轻微的能量冲击。但从未听说能挡住神仆的鞭挞！这贱民……
就是这一瞬间的惊疑和停滞！
楚烬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源自葬渊本源的凶戾！他借着扑倒的势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个翻滚！
目标——并非通道出口（已被神卫堵死），而是……偏厅角落里，那个被裁决神剑轰出的、边缘依旧流淌着毁灭神焰的、深不见底的巨大空洞！
“他想跳洞？！”神仆瞬间反应过来，惊骇大叫！
“拦住他！”神卫怒吼着扑上！
但楚烬的动作，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他翻滚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染血的手紧攥着涤尘符，在身体滚到空洞边缘的刹那，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身影瞬间被空洞边缘疯狂撕扯的毁灭神焰和能量乱流吞没！
“不——！”神仆的惊叫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碎！
扑到洞边的神卫只看到一片翻腾的白金神焰和能量乱流，哪里还有楚烬的影子？那毁灭性的能量，足以湮灭任何靠近的物质和灵魂！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掉……掉下去了？”一个神卫脸色煞白，看着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空洞。
“死定了！肯定被神焰烧成灰了！”神仆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狰狞，“也好！省得我们动手！这该死的秽土爬虫，差点害死我们！”
主殿方向，婚礼的流程在神君的威压下继续推进，仙乐悠扬，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有那偏厅角落，巨大的毁灭空洞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边缘的白金神焰兀自跳跃不休，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没有人看到。
在楚烬纵身跃入毁灭空洞的瞬间，他手中紧握的、沾满自身鲜血的涤尘符，在毁灭神焰的极致压迫下，那微弱的乳白色净化神光，竟与楚烬自身残留的、源自葬渊的一丝凶戾气息，以及玉佩沉寂前最后渗入他体内的一丝清凉之力，在生死边缘产生了极其诡异的……融合！
一层极其淡薄、近乎透明、流转着微弱混沌光泽的能量膜，在毁灭神焰即将吞噬楚烬的万分之一秒，于他残破的体表一闪而逝！
正是这层薄如蝉翼的诡异能量膜，在毁灭神焰及体的瞬间，极其短暂地抵抗了千分之一刹那！
也正是这千分之一刹那的抵抗，让楚烬未被瞬间汽化！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他残破的身躯，狠狠甩入了空洞下方那深不见底的、连接着天域地脉深处的黑暗空间！
坠落！无休止的坠落！
毁灭神焰的灼烧感依旧残留，审判烙印的剧痛撕心裂肺，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失重中沉浮。
楚烬手中，那枚染血的涤尘符，在完成最后的“使命”后，悄然碎裂，化为齑粉。
但碎裂的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凝练无比的混沌光泽，如同种子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楚烬染血的手心！
新的伪装身份……已然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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