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那一步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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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步的风景！

清高者，本意是纯洁高尚，不慕名利，不同流合污。现多指不愿随大流，独善其身。</p>

方子业与王兴欢二人各自僵持沉默，持续了接近一分钟。</p>

过了一会儿，王兴欢才道：“方子业，如果从个人的角度，我支持和理解你。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和要做的事情。”</p>

“但从其他的角度，我就觉得你是个混蛋。你仔细考虑一下你在如果博士毕业之后回家摆烂，你家人会有的想法吧。”</p>

王兴欢说话算是比较冷静的。</p>

方子业此刻的选择，不说与他的提法完全一致，但也类似。</p>

中南医院为了你方子业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吧，但你现在却突然反其道而行。</p>

固然你高尚，你要追求大道，可你完全没有把中南医院的需求摆在你的视野里，放在你的考虑面。</p>

当然，方子业还年轻，所以王兴欢在说完之后又慢速道：“方子业，我支持你有个人想法，我更清楚你现在的收入水平和处境。”</p>

“但我们思考问题，不能这么幼稚！~”</p>

“如果你家境宽裕，家里有矿，那么你Tm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只要不败家，你拿钱去做慈善，那你就是高尚的，因为这样做不会影响到你的父母。”</p>

“但如果你的家境本就贫寒，你父母病卧在床或者常年靠着耕种盘养全家，在这样的局面下，你放下自己的父母于不顾，你拿自己的工资去做慈善！~”</p>

“没人敢说你不对，但心里绝对要骂你是个混蛋！~”</p>

方子业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世界观，可也无法轻易清洗掉王兴欢的世界观，反而，王兴欢的世界观，会比方子业更加成熟。</p>

现在，王兴欢就是方子业的‘另类’家长。</p>

中南医院这个家，并不那么富裕，比起汉市大学的很多学科，可以说得上是一贫如洗……</p>

“王院长，我并非是在找什么借口，也不是要刻意与您解释什么。”</p>

“我之所以之前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它们是我的真实且客观的想法，但它不是完全的理由。”</p>

“如果王老师你比较了解我的话，你应该知道，我方子业是一个相对‘极度’自私的人。”方子业道。</p>

“那你还这么假装什么大度？”王兴欢厉声反问！</p>

中南医院需要方子业往前冲，冲出来一个中南医院没有的院士荣誉。</p>

方子业把这个期望给砸了，至少在王兴欢的眼里，方子业现在就是在不务正业。</p>

成年人，思考问题要全面，即便是舔，只要舔得有价值，不是在卑躬屈膝，出卖自己最底层的尊严。</p>

谁不是在变相的舔？</p>

“是啊，王老师，那我能假装什么大度呢？”</p>

“这个世界，我们所能够确定的就是起点和想要到达的终点，至于起点和终点之间怎么经历，我们是没办法预料的，也是不确定的。”</p>

“其实，如果过早地确定下来自己的终点，反而执念太深。”</p>

“我觉得，那个位置是求不来的。”方子业没有明确说是院士头衔，可也已经指向明确。</p>

“那你不求，就肯定不会轮到你！~”王兴欢稍稍冷静了下来，却也没办法完全心如止水，呼吸依旧有些凌乱，不成节奏。</p>

“王老师，是不是医院给我方子业的资源，就是倾尽了全力，我没有走到那一步，就是有罪了？”</p>

“我已经豁取了其他人该有的利益，伤害到了特别特别多的人，这份伤害，已经到了我必须要负重前行的地步？”</p>

“王老师您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是不是真的到了如此境地？如果你说是，那我觉得，我们的观念就有些差入了。”方子业索性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p>

王院长，您可以对我寄予厚望，但不要过度的进行过度的道德绑架。</p>

医院重视，老师的厚爱，方子业都认。</p>

可方子业也并不认为，目前医院给予方子业的情分，就已经到了方子业必须要为医院不顾一切的地步。</p>

享受与方子业同等待遇的人不在少数，而方子业为医院争取来的荣誉和利益，也不在少数。</p>

方子业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了医院多少。</p>

“你摆句话出来，你是不是想走？还是谁给了你更好的待遇？”王兴欢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p>

方子业这时候砸盘，站在王兴欢的角度，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p>

方子业如果想要走的话，随时都有人愿意给方子业接盘，违约费是绑定不了方子业的。</p>

现在连道德层面都没办法束缚方子业的话，王兴欢也不想纠结很多。</p>

“王院长，我不否认，是有很多人联系我，包括一些猎头公司，也在和我接触。”</p>

“可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p>

“王院长，说句实在话，我自己对那个位置不怎么感兴趣，至少没有什么执念。”</p>

“有了就拿，没有也罢。”</p>

“只要不影响我吃饭，不影响我们医院和学科的发展，爱咋的就咋的。”</p>

“而且说句最实在的话，那个身份除了多一些额外的羁绊之外，没太多用处。”</p>

“不过就是出行有面子点，拿到的经费可以更多一些而已。”方子业说。</p>

“方子业？你要不要审视一下自己的话？”</p>

“你管这叫而已？”王兴欢又敲了敲桌子。</p>

“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而已，多少人为之会奋斗一辈子，为之白了头，费尽了心血？”</p>

“甚至都没有可能往前跨出去第一步？”</p>

“其他且不提，我们华中地区，湘雅系医院厉不厉害？”</p>

“你要不要把这种话去他们那里说一说？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打死你！”</p>

湘雅系医院没有本院的在职院士，这是湘雅医院最近多年来的最大遗憾。</p>

近很多年来，他们做梦都在排划这件事。</p>

不管哪个亚专科或者专业有人可能走到那一步，医院、中南大学，都会不予余力地给予相应的支持。</p>

湘雅医院可能是为数不多没有过本院在职院士的顶级医院之一了。</p>

中南医院，都达不到这个医院的层级圈。</p>

“所以，我们就必须要走么？”</p>

“王院长，我可能并不能与你完全共情，但这就是我的选择，也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方子业道。</p>

“有缘就有，没缘就没有，也影响不到我自己。”</p>

“不过我也谢谢王院长您的厚爱和指点，但我现在非常冷静，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p>

“我现在已经过了需要追逐钱财，追名逐利的台阶了。”</p>

“于父母、家族而言，我只愧疚于无法陪伴他们。而不愧疚于自己不孝、不肖祖宗。”</p>

“于师门而言，我只愧疚于无法回报老师提携，谆谆教诲的付出和心血，并不愧疚于无法报答他们的指点。”</p>

“于医院而言，我只有感恩，并不觉得相欠太多，我感恩医院可以给我这么多机会。”</p>

“所以，也希望王院长不要给我戴上什么枷锁，我就只是个普通人。”</p>

“有着我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执念，自己的欲求。”</p>

王兴欢的语气逐渐清冷：“我希望方主任你以后不要后悔。”</p>

“我…”</p>

方子业堵住了王兴欢的话：“王院长，就算是后悔了也没什么，反正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大家的脸皮也没有那么薄。”</p>

“被骂几句又能如何呢？也不过就是出尔反尔而已。”</p>

“我？你？”王兴欢醉了。</p>

“你们这一代人怎么是这样的？”</p>

……</p>

方子业终究没有与王兴欢二人谈拢，因为两人的方向并不一致。</p>

也或许是两个人的位置不同，所以方子业可以安然地做自己的选择，而王兴欢则需要从自己的位置考虑问题。</p>

挂断了电话之后，方子业的心境反而越发平静。</p>

选择只有合适不合适，没有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p>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必须要走的路。</p>

……</p>

方子业给自己来了一杯茶，坐在了窗户旁，打开着电脑，与洛听竹视频聊天。</p>

冬天的汉市有点冷，方子业把房间里的空调给打开了，穿着洛听竹买的黑毛绒绒睡衣，翘着二郎腿而坐，左手端着茶杯。</p>

洛听竹深呼吸了几次后，道：“师兄，我支持你。”</p>

“科研应该是自由的。”</p>

“做科研，做研究的本质，就是不做其他人思想、套路的奴隶，不被其他人设定的标准、指南给固化，以自己的想法，通过现代医学的统计学、论证相关方法，去探索最真实的规律。”</p>

“反而，如果我们自己沉浸于自己的理论，套化于自己的过往，其实也是给自己戴上了一具特殊的枷锁。”</p>

“医学与其他行业毕竟是不同的。”</p>

“就好比是作家，如果一个人写出来了一本好作品，然后一辈子都只是沉浸于这本老作品里，再也拔不出来，那就算是作品再优秀，也总会陷于其中，不得自由。”</p>

“医学更是如此。”洛听竹有理有据地给方子业加油鼓气。</p>

方子业的这个决定，是临时决定的，提前并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和他人商量。</p>

但即便如此，洛听竹还是支持方子业。</p>

“专精于工，专精于技，一辈子就只做一件事，并没有什么不好。”</p>

“于医学专业而言，这反而是一种值得崇尚的精神，可以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做成行业顶尖。”</p>

“不过就是我的欲望更多了而已。”方子业回道。</p>

成为一个技术的最巅峰，这种体会好不好，当一个纯粹的、专业的人，好不好呢？</p>

当然好。</p>

只是，这种感觉，方子业已经体会过了。</p>

并不是方子业后知后觉，而是方子业出去闯了一圈，不仅方子业自己认为自己的实力、能力是行业最顶级的，其他人也会这么认为。</p>

这么多5级、6级技能摆在这里。</p>

别人身上最多两三个，那方子业能不牛么？其他人怎么在操作层面上与方子业比？</p>

比纯粹的操作，就算是老院士们再复活，再回到巅峰时期，在方子业面前也只得讲一句后生可畏。</p>

洛听竹捂住了嘴，早有预料：“师兄，你终于可以坦然地承认，你现在算得上是骨科真实实力全国第一了吧？”</p>

“文无第一，心里可以这么想，但也不能跑出去说，至少这种话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p>

“毕竟，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再进行什么比赛之类的。”</p>

“第一不第一，并不重要了。”</p>

“反正只要自己的心里觉得，不管谁来找麻烦也好，过来欣赏也好，自己都不虚无惧，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坦然。”方子业道。</p>

“然而医学毕竟不是打打杀杀，在操作上把其他同行压死，一开始肯定是很有意思的。”</p>

“但它肯定不是终点。”</p>

洛听竹点了点头，笑容逐渐僵持，她端着奶茶嘬一小口后放下：“师兄，不与人斗，只与病斗，是每个医者最后的归宿。”</p>

“很多人都是争不过了，才最终走向这条归宿，师兄你能提前往这里进，是值得高兴的事情。”</p>

“我反正觉得，当医生，只要能给病人治病，能够享受患者康复的快乐，就很开心了。”</p>

“但如果。”洛听竹的嘴型僵定片刻。</p>

继续强调：“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也愿意多给一些患者带来可以被治疗的机会的。”</p>

“相比起国外医生就只分成docter，国内的这些职称束缚，或许也一定程度限制了我们的科研沉浸时间。”</p>

“很多人都困郁于职称晋升，最后实在没有突破之后，才会安下心来去做科研突破，前期的科研，其实都是为了升职称准备的。”</p>

方子业则回道：“但是，听竹，你信不信。”</p>

“如果在目前或者前些年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们就学着国外搞科研和临床分离，百分之九十九的医生，都不会去搞科研的。”</p>

“我们国家的科研氛围，只会比现在更差。绝对不会更好！”</p>

在基础底蕴不够的情况下，就只能是一代人做出“牺牲”，扛起来巨大的压力。</p>

那不是终点，只是过程。</p>

如果不造就这么一个氛围，目前国内的医学行业，就是彻彻底底地‘医学手工工厂’！</p>

原材料需要进口，技术也需要不停地进口，没有任何独属于国内的“专利”，一直被其他人吃大头。</p>

“这样的恶果就是，集采就永远发展不起来，我们的医疗花费，就要一直与国际接轨。”</p>

“我们的经济水平又比不过国外，因病致贫的人会更多！~”</p>

“华国的态度非常明确，我们不能学印国。”</p>

“没有专利药的创新，哪来仿制药的拯救生死？”方子业说。</p>

方子业这么说，自然不再是无稽之谈，而是方子业实实在在地看过了这个层面的视野，所以，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与很多年前不再相同。</p>

换句话说，如果全世界都不保护专利的话。</p>

那么，方子业就不会想着去改良什么微型循环仪，也没有公司愿意投资给方子业，即便是国家，可能也不会投资。</p>

投资了就是铁定亏损！</p>

医药行业就别发展了呗？</p>

只要有了新的产品，大家都一拥而上地仿制，等着别人发明就好了啊。</p>

大家都不发明的话，那么所有人都各安天命呗，生病了就注定该死，连被治疗的机会都没有！~</p>

很多普通人当然支持——</p>

如果治不好，我可以死啊，但是最好不要让我因为贫穷，治疗不起而死。</p>

“师兄，那你下一步，打算搞什么病种呢？”</p>

“神经再植？神经埋养？还是？脊髓半切这种？”洛听竹随着方子业的话题问道。</p>

“暂时也还没有想好！~”</p>

“神经埋养术要做，不过我也没有必要亲自去做，大方向肯定是想要往保肢术方向靠的，可能先做一做糖尿病保肢术。”</p>

“然后往重建术方向发展吧，一点点往前靠。”方子业说。</p>

洛听竹闻言，点了点头，感慨道：“这就是大佬带队的好处啊，有一个大方向之后，随便丢出来一个分支，就可以养活好几个团队了。”</p>

“甚至撑起来几家医院的江湖地位了。”</p>

网上有一个段子。</p>

别人叫我方工，其实我一个二十几岁的博士懂什么临床医学？</p>

现在的胡青元也可以说这句话，但是，胡青元作为方子业的学生，一般的生物公司找胡青元的时候，依旧是一口一个胡老师喊个不停。</p>

包括以前的方子业，在硕士期间，器械公司以及生物公司，也是老师老师的喊。</p>

他们喊的不是现在的胡青元和那时候的方子业，喊的是现在的方子业和袁威宏。</p>

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就是，如果高校的副教授愿意到生物公司任职的话，综合实力是非常能打的。</p>

“保肢术是方向之一，重建术是大方向。”</p>

“在这两个方向，其实还有不少可以衍化的细小分支，可以整容我们骨科的各个亚专科。也会涉及到外科的一些专科。”</p>

“最近十年，我如果可以把这两个方向搞明白，王院长他们说的那个位置我就算不上去，其他的院士老师看到我了也会客客气气的。”方子业格外笃定。</p>

其他人不提，就屠呦呦女士的科研成就。</p>

哪怕是大部分院士在她面前，也只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以自己的身份压人。</p>

洛听竹听到方子业提起屠呦呦先生，便问道：“师兄，你现在觉得，基础理论的突破，和应用科学的突破，到底谁要更重要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