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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六 夺风情村妇捐躯 假天语幕僚断狱

有诗写道:“美色从来有杀机,况同释子讲于飞。色中饿鬼真罗刹,血污游魂怎得归?”话说在临安,有一位姓郑的举人,在当地的庆福寺读书。寺里有个西北方向的屋子,叫净云房。寺里的僧人广明,为人潇洒爽朗,喜欢和官员、读书人往来。而且他寺里财物充足,生活富足,所以文人士子们都乐意和他交朋友。郑举人在庆福寺住的时间最久,和广明特别聊得来,两人情谊深厚。凡是寺里精致的禅房、幽静曲折的角落,广明都会带他游览。但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小房间,一直由广明亲自锁着,平时很少打开,总是关得严严实实,也从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即便郑举人跟广明关系如此亲密,能去到寺里各个地方,广明也从不带他进这间屋子。郑举人猜想这大概是僧人存放财物的地方,大家心照不宣,也就不去窥探。

一天,寺里钟声大作,不知是哪位大官前来。广明当时正在那间小屋里,赶忙跑出去迎接。郑举人独自闲逛,不知不觉走到那间房前,竟发现门是开着的。他心里疑惑:“这屋子一直锁着,从没见过里面什么样,今天怎么没锁?”于是他一步步走进房内,只见房间铺着木地板,四处打量一番,屋内陈设精致,但也没什么特别珍贵、见不得人的东西。郑举人暗想:“这些出家人真是古怪,这屋子有什么秘密,非得一直锁着?”正想着,他瞥见小床帐钩上挂着一个紫檀木的小鱼,连着木鱼槌,做工十分精巧光滑。郑举人一时好奇,伸手取下木鱼,随意拿着小槌敲了两下。

突然,床后地板传来“铛”的一声铜铃响,一块小地板被推开,钻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那妇人看见郑举人,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去。郑举人也惊得目瞪口呆,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远房表妹某氏。原来这块地板设计巧妙,推开就是门,关上又和普通地板无异,从里面可以顶开,外面却打不开,以木鱼声为信号,里面听到铃声就会出来。这下面是个地窖,另外开了窗户,还有暗道通到厨房送饮食,隐蔽得连神仙都发现不了。

郑举人心中大惊:“难怪这秃驴把门关得死死的,原来是藏着这种勾当。我意外撞破,恐怕要遭祸事。”他慌忙把木鱼挂回原处,快步往外走,迎面正好撞见广明回来。广明看到房门没锁,心里顿时一惊;又瞧见郑举人神色慌张,脸色发红,再往帐钩上一看,木鱼还在轻轻晃动,立刻明白事情败露了。广明质问郑举人:“你刚才看到什么了?”郑举人强装镇定:“没看到什么。”广明假笑道:“既然来了,在房里坐坐又何妨!”说着便拉着郑生的手进房,反手闩上房门,从床头抽出一把刀,恶狠狠地说:“我虽与你交情不错,但今天这事,咱们势不两立。我不能让事情败露,死在别人手里。只是你运气不好,误进这房,赶紧自行了断,别怪我无情!”

郑举人吓得大哭:“我倒霉落入这境地,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也逃不过一死。只求你让我喝个烂醉,再取我性命,这样我醉后无知,也少些痛苦。咱们相识一场,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广明念及往日交情,见他说得凄惨,便答应了,将郑生反锁在房内,自己拿着刀去厨房提来一大壶酒,用大碗灌郑生。郑生又说:“光喝酒没滋味,给我拿点咸菜下酒。”广明便又去厨房取菜。

郑举人被困在房中,深知无路可逃,一心想找东西反抗。可房里都是轻巧物件,没有砖石棍棒。他瞧见酒壶又大又沉,顿时心生一计,扯下一块衫布,紧紧塞住壶口,这酒壶连酒带壶足有五六斤重。他提着酒壶,躲在门后。不一会儿,广明推门进来,郑举人瞅准他的光头,使出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广明被打得头晕眼花,伸手摸头时,郑举人又接连砸了两三下,广明脑袋受击,“扑”地一声晕倒在地。郑举人红了眼,像用捣衣杵捶衣服一样,拿着酒壶在广明头上猛砸数十下,直打得他脑浆迸裂,当场没了气息。

郑举人将广明的尸体反锁在房内,匆匆跑出去,此时外面还没人察觉。他立刻赶到县衙报案,县官派了差役,又增派了兵勇,迅速包围了净云房。众人冲进房内,只见一个僧人脑袋破裂,血流满地,却没找到妇女的踪迹。郑举人却胸有成竹地笑道:“我有办法,保证能找到人。”他伸手取下帐钩上的木鱼,敲了两下,果然铃声响起,地板被顶开,一个妇人钻了出来。差役们见状齐声大喊,冲过去按住地板,那妇人想缩回去也来不及了。众人顺着地道下去查看,原来下面是一间用磨砖砌成的地窖,四周还设有栅栏,有一扇窗户对着石壁天井,是个极其隐秘、人迹罕至的地方。里面关着五六个妇人,都被一一带了出来。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些妇人都是从乡下被拐骗来的。郑举人的表妹,是在来寺里烧香求子时,被广明灌醉了轿夫,趁机掳走的。表妹家早已报官,那两个轿夫还在狱中关着。广明平日里善于交际,行事又隐秘,之前一直没被怀疑,没想到人就在他这里!县官大怒,将净云房的僧众全部法办。

各位看官,这些僧人享用着十方施主供奉的财物,不愁吃穿,住着干净的屋子,盖着精致的被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满脑子想的却是不正当的勾当。虽说有些小和尚能解一时之欲,但就像俗话说的“吃再多馒头也抵不了一顿饭”。而且偏偏有许多妇女喜欢到寺里烧香拜佛,在僧人面前晃来晃去。僧人见了美貌女子,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怎能不胡思乱想?所以才会想尽办法做出奸淫之事。仅仅是奸淫,就已经罪大恶极,更何况还有些僧人,心肠恶毒,为了满足私欲,不惜性命相搏,杀人放火。就像刚才说的这个临安僧人,既然和郑举人交情不错,即便被发现了秘密,只要好好求情,花钱收买,让他保守秘密就行了,何至于起了杀心,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这种行为实在是天理难容,可见有些和尚心狠手辣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接下来,我再给大家讲一个更加离奇狠辣的故事。有诗为证:“奸杀本相寻,其中妒更深。若非男色败,何以警邪淫?”

话说在四川成都府汉川县,有一户庄户人家,男主人姓井名庆,妻子杜氏生得颇有姿色,生性风流,嫌弃丈夫粗笨,两人志趣不投,平日里总是争吵不断。有一天,两人又因为一点小事拌嘴,杜氏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一住就是十来天。在家人的劝解下,她气消了,这才准备回夫家。两家相隔不过三里路,杜氏独自一人来回走动惯了。也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她正走着,突然大雨倾盆而下。她没带雨具,又身处荒野,一时找不到地方躲避。正焦急时,远远听到一阵铃声,顺着小路望去,发现不远处有座寺院。杜氏无奈,只好冒着雨绕道走去避雨,打算等雨停了再赶路。

那座寺院名为太平禅寺,地处荒僻。寺内共有十来个僧人,山门附近的一处院落里,住着师徒三人。年长的老和尚名叫大觉,掌管着寺院事务;他年轻的徒弟叫智圆,生得眉清目秀,举止风流,深受老和尚宠爱;还有一个小沙弥慧观,年仅十一二岁。这大觉虽年近六旬,心性却极为好色,丝毫不输年轻人,每晚都要和智圆同榻而眠。二人谈论起女子,兴致盎然,行为举止十分不当。

这天,师徒二人正在寺门口闲站,忽见一位美貌妇人走进寺内避雨。这情形,就像老鼠跑到了猫嘴边,怎能不勾起他们的邪念?大觉给智圆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观音菩萨上门了,好好招待。”智圆满脸堆笑,迎上前问道:“小娘子,是来避雨的吧?”杜氏回答:“正是,路上突然下雨,借贵寺躲躲雨。”智圆殷勤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外面没个好坐的地方,站着也不雅观。请到小屋里坐坐,喝杯清茶,等雨停了再走,您看可好?”

换作正派女子,听到这番话,定会坚守在外,等雨停后便离开,毕竟僧房可不是能随意踏入的地方。可杜氏本就生性风流,见小和尚容貌清秀、言语机灵,心里顿时生出几分好感,暗自思忖:“反正雨大走不了,进去坐坐也无妨。”于是,她便跟着智圆进了寺院。

老和尚见杜氏挪动脚步,赶忙先行一步,打开卧房等候。智圆陪着杜氏,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同进了门。进屋坐下后,小沙弥端来茶盘。智圆特意挑了个精致的瓷碗,用袖子仔细擦拭一番,亲手递给杜氏。杜氏接过茶碗,打量着智圆俊朗的模样,愈发心动,一时看得入神,竟将茶水泼在了衣袖上。智圆见状,说道:“小娘子,茶泼湿了衣袖,到房里的薰笼上烘一烘吧。”

杜氏一听要去房里,心中已猜出七八分,但她本就有意,并未推辞,反而询问是哪间房。智圆将她领到师父的房前,因知道师父在里面等着,便不敢贸然进去。等杜氏进了门,他指着薰笼说:“在这儿烘就行,里面生着火呢。”说完,便退了出来。

杜氏见智圆没跟进来,心中疑惑,暗想:“难道他还不敢轻举妄动?”正准备将袖子伸向薰笼,突然,床背后跳出一个老和尚,一把将她抱住。杜氏吓得大声尖叫起来。老和尚威胁道:“这里没人,叫也没用!谁让你走进我房里的?”杜氏拼命挣扎,可这时,门外的小和尚很“配合”地把门关上了。

老和尚死死抱住杜氏,做出不当举动。杜氏虽奋力反抗,但渐渐也有了异样的感觉,忍不住问道:“刚才的小师父去哪儿了?怎么换成你了?”老和尚淫笑道:“你看上我徒弟了?他是我最疼爱的人。你好好配合我,完事后让他来陪你。”杜氏心想:“我本看上的是小和尚,却被这老东西缠住。事已至此,怕是难以脱身,不如先顺从他,之后再找小和尚。”无奈之下,只得勉强依从。

老和尚年纪大了,尽管欲望强烈,但体力不支。在起初搂抱推搡时,就已有异常情况,等到行事,没过多久便结束了。杜氏本就不情愿,见他如此,满心失望。她起身系好裙带,抱怨道:“这么没用的老东西,还出来丢人现眼,缠着人做什么?”老和尚自知扫了兴致,尴尬不已,赶忙叫徒弟开门。

门一打开,智圆凑上前问道:“师父,感觉如何?”老和尚懊恼道:“是个懂得风情的人,可惜我今天力不从心,出了丑。”智圆迫不及待地说:“让我来补上!”他急忙跑进房,关上门,抱住杜氏说:“我的心肝,让那老头儿委屈你了。”杜氏埋怨道:“都怪你哄我进房,却叫这老东西来欺负我!”智圆赔笑道:“他是我师父,没办法。现在让我来赔罪吧。”说着,便要拉杜氏到床上。

杜氏刚被老和尚纠缠过,兴致缺缺,故意推辞道:“哪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师徒俩轮番纠缠人!”智圆跪地哀求:“师父只是先探探路,我和娘子年龄相仿,这是天赐的缘分,可不能错过!”杜氏心软,将他扶起:“我只是怪你让那老东西先捣乱,才这么说。其实我心里是喜欢你的。”智圆顺势抱住她,两人亲密起来,随后一起到床上,发生了不当关系。

智圆年轻力壮,杜氏又对他心生爱慕,两人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停歇。杜氏心满意足,说道:“早听说和尚有本事,要是都像刚才那老东西,真是丢人。原来你这么厉害,我今晚就留在这儿陪你吧。”智圆有些顾虑:“多谢娘子垂青,但不知娘子是哪家的?住在此处会不会有麻烦?”杜氏如实相告:“我姓杜,是井家的媳妇,家离这儿不远。前些天和丈夫吵了架,回了娘家,今天独自回家,遇上雨才进寺躲雨,没想到碰上了你。家里人不知道我回来,娘家也没打招呼,在这儿住两天,不会有人发现。”

智圆大喜:“这样就太好了,今晚就能和娘子尽情享乐。只是师父习惯和我睡一床。”杜氏连忙拒绝:“我不要那老东西在。”智圆劝慰道:“寺院里他说了算,躲不过他,只能将就一下。”杜氏难为情地说:“三个人在一起,多丢人啊!”智圆安抚道:“老和尚没什么本事,我们随意些,不用管他,我保证能让娘子开心。”

两人越聊越投机,沉浸在交谈中。然而,老和尚一直站在门外,听着房内动静。他满心懊恼,后悔自己先前仓促了事,没能尽情享受,反而让智圆和杜氏肆意亲密,心中满是嫉妒。他等得烦躁不堪,见两人迟迟不出来,终于按捺不住,推门而入。只见杜氏与智圆紧紧相拥,举止亲昵,老和尚顿时怒火中烧,暗想:“她方才对我,何曾有这般亲热?”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忍不住叫嚷道:“尝了点甜头,也该商量个长远之计。大白天的,不知羞耻,关着门在里面干什么?”

智圆见师父发火,却不以为意,嬉皮笑脸地说:“师父,这其中的妙处可多着呢!”老和尚没好气地问:“怎么说?”智圆得意地答道:“娘子今晚不走了。”老和尚脸色稍缓,说道:“我们本来也不想放她走。”智圆解释道:“要是强行挽留,恐怕会惹麻烦。现在是娘子自己愿意留下,还说‘住在这里没问题’,这样咱们也能安心。”老和尚追问:“这娘子是哪家的?”智圆便将杜氏先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老和尚听罢,喜出望外,赶忙吩咐准备晚饭。

晚饭摆在房内,三人围桌而坐。杜氏不太想喝酒,老和尚劝她,她总是找借口推辞;但智圆斟的酒,她却欣然接受。席间,杜氏与智圆眉眼传情,举止十分亲昵。老和尚也想凑趣,说些暧昧的话,却显得格格不入,气氛尴尬至极。老和尚虽然看出杜氏对自己冷淡,却仍像狗舔热煎盘,不愿放弃。

天亮后,杜氏起身梳洗,对智圆说:“我今天得走了。”智圆连忙挽留:“娘子昨日还说多住几天无妨,这儿偏僻,没人会发现。咱们正相处得好,怎么舍得让你走?”杜氏小声说:“不是我舍得离开你,只是那老头子实在难缠。你要是想让我留下,就得和我单独睡,离他远远的。”智圆面露难色:“师父恐怕不会答应。”杜氏坚决地说:“他不答应,我就不住了。”智圆无奈,只好去找师父商量:“杜娘子要走,这可怎么办?”老和尚疑惑道:“我看她和你很投缘,怎么突然要走?”智圆解释:“她出身良家,拉不下脸三人同睡,所以才想走。依我看,不如我在对面房里另铺一张床,和她一起睡,先稳住她。师父找机会再和她接触,等她习惯了,咱们再一起也不迟。不然逼急了,她一走,大家都没机会了。”

老和尚回想起昨夜的尴尬,又担心杜氏真的离开,权衡之下,只好同意:“就按你说的办,只要能留住她,大家都有机会。你是我的爱徒,让你开心,我也乐意。”嘴上虽这么说,老和尚心里却满是醋意,只能暂时妥协,打算日后再做打算。智圆将另睡一床的事告诉杜氏,杜氏满心欢喜,安心住下,只盼着夜晚的到来。

到了晚上,老和尚叮嘱智圆:“今晚我养养精神,你俩好好快活,但得用好话哄住她,明天可就得让给我了。”智圆连忙应道:“那是自然。今晚要是我不陪着她,又像昨晚一样混乱,她肯定留不住。等我和她处好了,再把她交给师父,保准您满意。”老和尚满意地说:“这才是贴心的好徒弟。”随后,智圆便与杜氏关起房门,享受二人世界,自由自在,好不惬意。

老和尚答应让智圆和杜氏单独相处,可自己独守空房,既没了杜氏,又没了徒弟,心里十分失落。一想到两人此刻正甜蜜相伴,更是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就对智圆抱怨:“你们倒是快活了,却把我晾在一边。”智圆解释道:“这不是为了把她安心留下来嘛。”老和尚迫不及待地说:“今晚必须让我好好和她相处!”

到了晚上,智圆不敢违背师父,便劝杜氏去老和尚房里。杜氏坚决不肯,怒道:“我是因为和你说好了才留下的,怎么又要我去陪那个老东西?”智圆劝道:“他毕竟是师父,是这儿的主事人。”杜氏反驳:“又不是他把我找来的,我凭什么怕他!要是逼得太紧,我连夜就回家。”智圆见劝不动,只好对师父说:“她实在害羞,不肯来,师父您去她房里吧。”

智圆见师父出来,这才走进杜氏房间。杜氏正兴致未尽,见智圆来了,两人立刻亲密起来。老和尚回到房间,越想越气,心中暗想:“我走了,他们又开始快活,我倒要去听听!”他走到杜氏房前,只听见房内动静不小。老和尚咬牙切齿地说:“这婆娘太偏心了!也不分点情意给我,只顾自己和智圆享乐。明天非让你们好看!”怀着一肚子怨气,老和尚闷闷不乐地回去睡觉了。

老和尚一觉睡到天亮,起床后感觉下身有些发痒、刺痛,去小便时,发现排尿不畅。原来是昨夜被杜氏推下床,身体出了问题,落下了病症。他心中越发愤恨:“都怪那个恶婆娘,害我受这样的罪!”等杜氏起床,老和尚还厚着脸皮想和她搭话,杜氏却对他不理不睬,老和尚讨了个没趣。又见杜氏和智圆亲密交谈、有说有笑,心中更是充满怨恨。

到了晚上,智圆对杜氏说:“为了不让老和尚再来捣乱,我先去稳住他。”杜氏说:“你快去,我等你。”智圆来到老和尚的房间,装出亲昵的样子说:“这两晚没陪师父,我心里过意不去,今晚和您一起睡吧。”老和尚没好气地说:“家里现成有女人,你却放着不吃,偏要吃家常饭!快去把她叫来陪我。”智圆说:“我叫她,她不肯来,师父您亲自去请吧。”老和尚恼羞成怒:“我今晚倒要看看她敢不来!”他跑到厨房,拿了一把厨刀,气势汹汹地走进杜氏的房间,恶狠狠地说:“看她还敢不知好歹,我非收拾了她不可!”

杜氏见智圆去了许久,以为他已经把老和尚安顿好。听到床前有脚步声,还以为是智圆回来了,便喊道:“我的哥,快来关门!我怕那个老东西又来纠缠。”老和尚听了这话,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厉声喝道:“老东西今晚偏要你陪我!”说着就伸手去拉杜氏下床。杜氏见他来势汹汹,大声反抗:“你怎么能这样强迫人?我就是不去!”她死死抓住床沿,拼命挣扎。老和尚不依不饶,用力拖拽,杜氏大喊:“杀了我,我也不去!”老和尚彻底被激怒,吼道:“真的不去?那我一刀了结你,大家都别想好过!”他一把按住杜氏的脖子,因情绪激动、用力过猛,竟然将杜氏的咽喉勒断。杜氏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智圆等老和尚出门后,躺在床上等消息。突然听到对面房间传来叫喊声,接着是一阵响动,心中顿生疑惑,赶紧跑出去查看,正好撞见老和尚拿着刀从房里出来。智圆大吃一惊:“师父,您真动手了?”老和尚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是真的!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快活!”智圆举着灯走进房间一看,叫苦不迭:“师父,您怎么下得去手!”老和尚却不以为然:“那婆娘嫌弃我,我一时气不过。你别怪我,事已至此,别犹豫了,先把尸体处理了,明天再找个好的给你。”智圆心中痛苦,却无话可说,只好跟着老和尚拿着工具,把杜氏的尸体背到后花园埋了。智圆暗自垂泪:“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她回去,何苦害了她的性命!”老和尚怕智圆难过,又不停地哄他开心,这件事被他们瞒得严严实实。只有小沙弥觉得奇怪,那个妇人怎么突然不见了,但小孩子也没深究,所以一直无人知晓。

再说杜氏的家人,见女儿回去好几天了,不知道她和丈夫和好了没有,便派人去探望。而井家也正派人到杜家打听消息,两边都扑了个空。井家怀疑杜家因为女儿和女婿不和,把女儿藏起来另嫁他人;杜家则认为是井家把女儿害死了。双方各执一词,争吵不休,最后都写了状子告到县衙。

当时县里的大尹空缺,由一个都司断事林大合暂代县令之职。林大合是福建人,虽然出身太学,但办事干练,断案精明。他传讯了两家人,井庆说:“我妻子之前和我吵架,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岳父存心不良,把她藏起来,不肯还给我,希望大人主持公道。”杜老哭着说:“就因为他们夫妻不和,女儿回家待了几天。三天前我们老两口把她劝好了,送她回夫家。也不知道他们又发生了什么,肯定是井家把她害了,反倒来诬陷我们,求大人明察。”

林断事看井庆一副朴实憨厚的样子,不像是坏人,便问:“你们夫妻为什么不和?”井庆说:“也没别的原因,就是她嫌我粗鲁,看不上我,所以经常吵架。”林断事又问:“你妻子长得怎么样?”井庆回答:“有几分姿色。”林断事点点头,转而问杜老:“你女儿嫌弃丈夫,你们做父母的难免护着她,是不是想把她藏起来另嫁?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杜老急忙分辨:“我家和女婿家离得不远,女儿婚嫁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住人?我们怎么会把女儿藏起来,偷偷嫁到外地,从此不再往来呢?要是真有这回事,肯定会有人知道,我们藏她又有什么好处?肯定是井家把她害了,所以才没了踪影。”

林断事思索片刻后说:“依我看,都不是你们说的那样。说不定是杜氏在回家途中,没和两边家人说清楚,又遇到了坏人,这才出了事。现在你们先各自找保人,回家听候消息,我会派人四处寻访。”于是,他命人发出一张缉捕告示,让差役们四处打听。然而,过了很久,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县里有个年轻的门子姓俞,二十岁左右,容貌清秀,头脑机灵。福建人大多喜好男风,林断事也不例外,对这个门子十分宠爱。但这门子仗着这份宠爱,做了些违法的事,有一次在公堂上被发现。林断事虽然护着他,但也不能无视律法,于是想出一个办法来保全他,让他将功赎罪。林断事把他叫到衙门里,私下对他说:“按你的罪行,本该革除你的职务。但如果我轻易饶了你,肯定会被其他人议论。我现在只能先把你的名字从名册上除去,贴出告示,堵住众人的嘴。”

门子一听要革职,吓得连忙磕头,宁愿接受责罚。林断事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有别的打算。井、杜两家妇人失踪的案子,背后肯定有隐情。你就装作得罪了我,逃出去暗中查访。重点在两家之间的路上,不管是乡村、集市,还是道观、寺庙,都要仔细查找,肯定能找到线索。你要是能查出真相,我不仅让你官复原职,还有重赏,到时候别人就没话说了。”

门子无奈,只好领命而去。他四处奔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挨家挨户打听消息。因为他年纪小,去别人家打探消息时,和人闲聊、四处打量,也不容易引起怀疑。但找了很久,都没有什么收获。一天,一群闲汉聚在一起聊天,门子凑过去听。其中一个人抬头看到门子,随口说了句:“好俊俏的小伙子!”另一个人接着说:“太平寺里有个小和尚,比他还标致。可惜那个老和尚,又好色又爱吃醋,实在不怎么样。”

门子听了,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心里却想:“到底是个怎样的小和尚,能得到这样的称赞?我去看看也无妨。”门子本就喜好男风,听人这么说,心里顿时来了兴致,打听着太平寺的方向就去了。进了寺庙,他看到一个小和尚坐在僧房门口,容貌确实十分清秀,心中暗想:“应该就是他了。”小和尚见来了个帅气的小伙子,也动了心思,起身迎接:“小哥从哪儿来?”门子说:“闲着没事,进寺来逛逛。”小和尚热情地请他进房喝茶,门子也被小和尚的容貌吸引,高高兴兴地跟着进去了。

老和尚在屋里看到徒弟带了个小伙子进来,心中暗喜:“来了个称心的人。”他满脸堆笑地询问门子的姓名和住址。门子说:“我本来是衙门里的门官,因为犯了点事被赶了出来,现在没地方住,只能四处游荡。”老和尚听了非常高兴,说:“我这儿房间多,你就安心住下,多待几天也没关系。”于是,他和徒弟一起热情地招待门子,准备了茶水酒菜。老和尚借着酒劲,把他拉进房间,发生了不当行为。门子对此早已习惯,老和尚也十分满意。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本事不行的人大多喜好男风?因为在这种不当关系中,被动的一方不会有太多反应,一切都由主动方掌控,只要事情结束就好,比较容易应付。不像和女性相处,如果不能让对方满意,事情就很难收场。所以,对老和尚来说,这种方式更能满足他的需求。事后,智圆对师父说:“这个小哥是我引进来的,刚才让您先占了先机,晚上可得让我和他一起睡。”老和尚笑着说:“当然,当然。”门子也想留下来,到了晚上,果然和智圆住在一起。

智圆和门子都是容貌出众的年轻人,二人各自有了一番亲密接触后,相拥而眠。第二天,老和尚又来找门子,想和他亲近。智圆有了之前的经历,这次竟生出几分醋意,说道:“论天理人心,这个小哥该归我,你不该再来抢。”老和尚不解:“为什么这么说?”智圆抱怨道:“平日里你总是找我满足私欲,我却没个伴能倾诉,日子过得难受。前几天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人,又被你搅黄了。现在这个小哥是我带来的,理当让我和他相处,这不过分吧。”老和尚见他态度强硬,心里十分恼火,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嘟嘟囔囔,师徒俩为此闹得很不愉快。

门子本就有意打听事情,当晚两人相谈甚欢时,他问智圆:“你白天说前几天什么事搅断绝了?”智圆正沉浸在愉悦中,没多想就说:“前几天有个附近的妇人,我们留她在这儿一起玩。本来相处得挺好,没想到老糊涂吃醋,瞎搅和,最后不欢而散,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惜。”门子又问:“那现在这妇人去哪儿了?怎么不再找她来?”智圆叹口气:“还能上哪儿找去?”门子察觉此事另有隐情,还想追问细节,但智圆却不再透露后续的事,门子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门子见小沙弥独自一人,便轻声问道:“你们这儿之前是不是来过一个妇人?”小沙弥回答:“来过。”门子接着问:“她在这儿待了几天?”小沙弥说:“没几天。”门子又问:“那她现在去哪儿了?”小沙弥一脸茫然:“不知道,有一天晚上突然就不见了。”门子继续追问:“她在这儿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小沙弥摇头:“不清楚,就看见老师父和小师父跟她来往了两夜,后来人就没了。之后他俩还经常吵架,我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门子虽然没问出全部真相,但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师徒二人面前,说:“我在这儿待了两天,今天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老和尚叮嘱道:“一定要回来,别一去不返。”智圆则意味深长地看了门子一眼,笑着说:“他不会走的,舍得下你,也舍不得我。”门子也回以一个眼神:“我很快就回来。”

门子离开寺庙后,直接去见了林断事,把从智圆和小沙弥那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林断事点头道:“明白了,看来那妇人是死在恶僧手里了。不然,三天后既然不在寺里,为什么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呢?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两家为此争吵半年,却一直找不到人。”他叮嘱门子先不要声张此事。

第二天一早,林断事带着随从,坐着轿子来到太平寺。他让前头的人先去通报:“林老爷做了个梦,要来寺里烧香。”寺里的僧人赶忙全体出动,出来迎接。林断事下轿后,拜神焚香,住持献上茶水,众僧整齐地分立两旁。

突然,林断事走下殿阶,仰头望着天空,像是在听什么人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对着空中作揖道:“我知道这件事了。”接着又仰头,再作揖:“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随后,他快步走进殿内,大声喝道:“皂隶在哪里?快给我拿下杀人凶手!”皂隶们齐声应和。林断事偷偷观察,只见众僧虽露出惊讶之色,但大多恭敬站立,并未慌乱。唯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僧人,脸色惨白,牙关打颤。

林断事立刻指着他,让皂隶将其捆绑起来,然后对其他僧人说:“你们看见了吗?上天告诉我,杀害井家妇人杜氏的,就是这个大觉!快如实招来!”众僧都不明就里,心中暗想:“老爷没来过寺庙,怎么知道他叫大觉?看来真是上天显灵了。”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门子提前打听清楚并告知林断事的。

老和尚大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毫无心理准备,又以为真是上天显灵,顿时慌了神,根本无从辩解,只能不停磕头,说不出话来。林断事下令用夹棍严刑审讯,大觉熬不住,终于招认了实情:因与智圆争抢与杜氏的关系,醋意大发之下痛下杀手。

林断事又命人审讯智圆,小和尚年纪轻、体质弱,夹棍还没收紧,就全招了:“是师父杀的人,尸体埋在后花园里。”林断事派皂隶押着二人到后花园挖掘,果然挖出一具妇人尸体,脖子上有勒痕,满身血迹。

林断事将二人带回县衙,记录口供。大觉因奸情杀人,被判处死刑;智圆参与不当行为且知情不报,被判三年徒刑,期满后削去僧籍,服劳役。林断事随后叫来井、杜两家辨认尸体、安排下葬,这场持续许久的疑案终于真相大白。

林断事重重奖赏了门子俞某,恢复了他的职务。全县百姓都称赞林断事断案如神,痛骂和尚淫恶。后来上级批准了判决,到了秋天,大觉被处决,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大家都传颂林断事精明能干,仿佛能与上天相通,破解了这桩无头公案。此事在蜀中地区传为美谈,还有诗为证:“庄家妇拣汉太分明,色中鬼争风忒没情。舍得去后庭俞门子,装得来鬼脸林县君。”

卷二十七 顾阿秀喜舍檀那物 崔俊臣巧会芙蓉屏

有诗写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若是遗珠还合浦,却教拂拭更生辉。”话说宋朝时期,汴梁有一位王从事,带着夫人到临安等待官职调动,暂时租了一间民房居住。住了几天,觉得房子又小又不方便。于是,王公亲自到繁华的大街上寻找,终于找到一所宅子。这宅子宽敞明亮、干净整洁,他十分满意,当场就付了房钱租了下来。

回到家后,王公告诉夫人:“新房子非常舒适,我明天先把东西搬过去,等收拾好了,雇顶轿子来接你。”第二天,他把箱笼等物品整理妥当,押着行李先去布置新居。临走前,又对夫人叮嘱道:“你就在这儿等着,轿子一到就来。”王公分付完,到新居安置好东西,马上叫了一乘轿子去旧住处接夫人。可轿子走了很久,夫人却迟迟未到。王公等得心急如焚,又回到旧住处询问。旧房东说:“您走没多久,就有一乘轿子来接夫人,夫人已经上轿走了。后来又有一乘轿子来,我跟他们说‘夫人已经坐轿走了’,那两人就抬着空轿回去了,怎么还没到呢?”

王公大惊失色,急忙回到新住处查看。这时,两个轿夫前来讨钱,说:“我们去接夫人,结果夫人已经先走了。虽然没抬到人,但您得给我们轿钱和脚力钱。”王公道:“我雇的是你们的轿,怎么会有别的轿子先把人接走了?现在都不知道夫人被抬到哪里去了!”轿夫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王公无奈,只好拿出几十文钱打发他们走,心里却慌乱无主,急得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

第二天,王公到临安府报案。官府把旧房东传来审问,得到的说法和之前一样,没有其他线索。询问邻居,大家也都只看到夫人上了轿子离开。又把后来的两个轿夫抓来审问,他们说:“我们只是抬着空轿来回走了一趟,街上很多人都看见了,其他情况一概不知。”临安府也束手无策,只能发了一张缉捕文书,寻找先前接走夫人的两个轿夫。可既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不清楚住址,简直是大海捞针。就这样,王夫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王公悲痛欲绝,从此再也没有娶妻。

五年后,王公被选为衢州教授。衢州首县是西安县,县宰与王教授时常往来。一次,县宰邀请王教授到县衙饮酒。酒席上,一道鳖肉菜肴端了上来。王教授吃了两口,突然放下筷子,眼泪夺眶而出,哽咽不止。县宰惊讶地询问原因,王教授说:“这味道很像亡妻做的,所以忍不住伤感。”县宰问:“尊夫人是什么时候去世的?”王教授回答:“要是真的去世,也算天命。只是当年在临安搬家时,我们约好派轿子去接她,不知是什么人,先派轿子把她骗走了。当时我报了案,到现在都没有下落。”

县宰脸色骤变,说:“我的小妾,是在临安花三十万钱娶的外地人。刚才让她下厨做菜,这道鳖肉就是她烹制的,这里面恐怕有蹊跷。”县宰立刻起身,走进内室问小妾:“你是外地人,怎么会在临安嫁给我?”小妾流泪道:“我原本有丈夫,被坏人骗来卖了。为了不丢丈夫的脸,所以一直没敢说。”县宰又问:“你丈夫姓什么?”小妾回答:“姓王名某,是在临安等待调职的从事官。”县宰大惊失色,出来对王教授说:“请先生移步到里面,有个人想与您相见。”

王教授跟着县宰进去,县宰一声呼唤,只见一个妇人走了出来。教授仔细一看,正是失散多年的夫人。两人抱头痛哭。王教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夫人说:“那天晚上你说话时,民房隔音不好,估计当晚就有人听到了派轿接我的事。你走后没多久,就有轿子来接我。我以为是你派来的,就收拾东西上了轿。没想到被抬到一个空房子里,里面还有三两个妇女,我们一起被锁了一夜。第二天,我就被卖到官船上了。我知道自己被骗,但考虑到你是调职的官员,说出真相怕给你丢脸,只能忍辱负重,直到今天。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逢。”

县官觉得十分愧疚,马上传令,让轿夫把夫人送到王教授的住所。王教授想偿还三十万钱的身价,县宰说:“把同僚的妻子纳为小妾,是我没有查清楚情况。您不怪罪我就已经万幸了,怎么还能要这钱呢?”王教授再三称谢,带着夫人回去,夫妻二人团聚,对县宰感激不尽。

原来,临安的不法之徒,欺负王公是外地人,当晚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就起了歹心,把王夫人拐走卖到官船上。而且官船是去外地赴任的,那些人以为这样就不会有被发现的可能。谁能想到,王教授恰好被选到衢州任职,使得夫妻二人失散五年后,在他乡意外重逢。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巧合。

不过,破镜重圆虽然是好事,但其中也有遗憾:王夫人遭遇不幸,被迫成为他人小妾,失了清白,而且也没能查出坏人的下落,报不了仇。相比之下,《崔俊臣芙蓉屏》的故事,既保全了节操,又报了冤仇,还让夫妻重新团聚,更加圆满。接下来,就听我慢慢讲述这个故事。先听一首《芙蓉屏歌》,大概了解一下其中的情节。歌中唱道:“画芙蓉,妾忍题屏风,屏间血泪如花红。败叶枯梢两萧索,断嫌遗墨俱零落。去水奔流隔死生,孤身只影成漂泊。成漂泊,残骸向谁托?泉下游魂竟不归,图中艳姿浑似昨。浑似昨,妾心伤,那禁秋雨复秋霜!宁肯江湖逐舟子,甘从宝地礼医王。医王本慈悯,慈悯超群品。逝魄愿提撕,节嫠赖将引。芙蓉颜色娇,夫婿手亲描。花萎因折蒂,干死为伤苗。蕊干心尚苦,根朽恨难消!但道章台泣韩翎,岂期甲帐遇文萧?芙蓉良有意,芙蓉不可弃。享得宝月再团圆,相亲相爱莫相捐!谁能听我芙蓉篇?人间夫妇休反目,看此芙蓉真可怜!”

这首《芙蓉屏歌》是元朝至正年间,真州才子陆仲旸所作。你知道他为什么写这首歌吗?因为当时真州有一位官人,姓崔名英,字俊臣,家境富裕。他从小聪慧过人,书法和绘画技艺高超,在当地首屈一指。他娶的妻子王氏,年轻貌美,知书达理,书画也十分精通。夫妻二人郎才女貌,无比般配,恩爱非常。辛卯年,崔俊臣凭借父亲的庇荫获得官职,补任浙江温州永嘉县尉,他带着妻子一同赴任。在真州闸边,他们租了一艘专门往返杭州的苏州大船,船主姓顾。一家人带着行李,还有家奴和婢女,从长江出发,约定由船主直接送到杭州。

船行到苏州时,船家说:“禀告官人,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乡了。请官人赏赐些钱,我去买些祭品和纸钱,祭拜一下掌管江河湖海的神灵。”崔俊臣答应下来,拿出一些钱钞,让船家按规矩去置办。祭祀结束后,船家送了一桌酒菜到船舱。崔俊臣让人接过酒菜,和王氏一起小酌。崔俊臣出身官宦世家,不了解江湖上的禁忌。喝酒喝到高兴处,他把箱子里带来的金银酒杯等贵重物品拿出来,和王氏一同享用。没想到,这一幕被在船尾的船家看到了,船家顿时起了谋财害命的坏心思。

当时正值七月,天气炎热。船家对着官舱里说道:“官人、娘子,在这热闹的地方停船,恐怕会闷热难受。我们把船移到凉快些的地方停泊,您看怎么样?”崔俊臣对王氏说:“我们在船里闷得难受,这样正好。”王氏担心地问:“晚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崔俊臣安慰道:“这里是内地,不像在大江上。而且船家是本地人,肯定知道哪里安全,不用担心。”于是便听从船家的建议,由着他移动船只。

苏州附近就是太湖,有着众多的大河大洋。即便在官道上航行都可能遭遇不测,要是往偏僻的港湾里去,那里大多是强盗的老巢。崔俊臣是江北人,只知道扬子江有强盗出没,以为内地港湾狭窄,环境不同,就不会有危险,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

当晚,船家将船径直驶入芦苇荡中停了下来。黄昏时分,他提着刀,直奔舱内。先是杀了一个家人,崔俊臣夫妻见势不妙,连忙磕头求饶:“船上所有东西都给你,只求饶我们一命!”船家恶狠狠地说:“东西我要,命我也要。”两人不停地磕头,船家指着王氏说:“你别慌,我不杀你,其他人都活不成。”崔俊臣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再三哀求:“我只是个书生,求你让我留个全尸。”船家说:“那就饶你一刀,快跳到水里去!”不等崔俊臣反应,一把将他拦腰提起,“扑通”一声丢进了水里。随后,船家将其余的家僮、使女全部杀害,只留下了王氏一人。

船家对王氏说:“你知道为什么不杀你吗?我二儿子还没娶媳妇,现在替人撑船去杭州了,一两个月后才回来,到时候就娶你。你以后就是我家人,安心住着,不会亏待你,别害怕。”说着,就把船上的财物全部搜刮收拾起来。

王氏起初担心船家会对她不利,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听了这番话,心里稍微放松了些,想着:“先熬到以后再说。”从那以后,船家真的把王氏当作儿媳妇看待,王氏也假意顺从。船家吩咐她做任何事,她都百般依顺,帮忙收拾杂物、料理事务,就像一个尽心侍奉公公的媳妇,事事都做得妥妥当当。船家感叹:“真是找了个好媳妇。”对她放下防备,真诚相待,渐渐地,也不担心她会有别的心思。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船家召集了船上所有的亲属和水手,让王氏准备酒菜,在舱中摆开宴席,一同饮酒赏月。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船家也在船上睡下了。王氏独自待在船尾,只听见舱内鼾声如雷。此时月光皎洁,亮如白昼,她仔细查看,舱里的人都睡得不省人事。

王氏心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幸好船尾紧挨着岸边,稍微挪动就能上岸。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借着月色,一口气跑了二三里路。跑到一处地方,发现与来时的路完全不同。四周都是水乡,放眼望去,只有成片的芦苇和菰蒲。仔细辨认,芦苇丛中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草丛茂密,泥土湿滑,加上她一双小脚,穿着窄小的鞋子,一路上跌跌撞撞,吃尽了苦头。她又担心后面有人追来,不敢停歇,拼尽全力向前奔跑。

渐渐的,东方泛起鱼肚白,王氏胆子也大了些。远远望见树林中露出屋宇的轮廓,她心中一喜:“有人家了!”赶忙跑过去,到了近前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座庵院,门还关着。王氏正想敲门,转念一想:“这里面不知道是男僧还是女僧,万一敲开门是男僧,遇到品行不端的,遭受非礼,岂不是才脱离危险,又陷入困境?不能莽撞。现在天已经亮了,就算船上的人追来,在这里也能呼救,不用怕他们。先在门口等等,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只听见里面传来“托”的一声门栓响动,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女童,是来挑水的。王氏心中暗喜:“原来是个尼姑庵。”便径直走了进去。庵院的住持出来见到她,问道:“女娘从哪里来的?一大早到我们小院有什么事?”王氏面对陌生人,不知对方是好是坏,没敢说出实情,撒谎道:“我是真州人,是永嘉县崔县尉的次妻,大娘子非常凶悍,经常对我打骂。最近家主卸任回家,船停在这里。昨晚中秋赏月,让我拿金杯斟酒,不小心失手把杯子掉进河里了。大娘子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料想自己活不成了,趁她熟睡,逃到了这里。”

住持说:“这么说,娘子不敢回船上了。家乡又远,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依靠。孤身一人,能去哪里安身呢?”王氏只是不停地哭泣。住持见她举止端庄,神情凄惨,心生怜悯,有意收留她,便说:“老尼有句话想劝劝你,不知你意下如何?”王氏说:“我正处于患难之中,师父有什么办法,我一定听从。”住持说:“我们这个小院,地处荒郊,人迹罕至,四周只有茭白和芦苇相伴,与鸥鹭为友,是个十分幽静的地方。幸好有几个同伴,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还有几个侍者也都淳朴谨慎。我在这里修行,觉得清静自在,很有滋味。娘子虽然年轻貌美,但命运坎坷,何不放下尘世的牵挂,削发为尼,在此出家?每日伴着禅床佛灯,粗茶淡饭,随缘度日,不比做人家的婢妾,在今生受苦,还结下来世的恩怨强得多吗?”

王氏听后,拜谢道:“师父若肯收留我做弟子,那就是我最好的归宿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就请师父为我剃度,不用再犹豫了。”于是,住持点起香,敲起磬,拜过佛祖,就为她剃去了头发。落发后,住持给她取了法名慧圆,她参拜了佛、法、僧三宝,又与庵里的同伴们一一见面。从此,王氏便在尼姑庵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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