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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那妇人忧心忡忡地说:“员外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内宅没有个男人照应,真让人放心不下。”一个丫鬟安慰道:“太太别着急,说不定员外有事耽搁了。他要是不回来,也该派人送个信儿。这内宅规矩多,没有传唤,男丁也不能随便进来。太太要不咱们玩个猜谜游戏,解解闷?”

妇人点点头说:“那我出一个,你们猜猜。谜面是:花姐最贱是油头,送旧迎新一夜床,来往客传情不尽,谁将玉体育轻揉。”两个丫鬟和仆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都没猜出答案,只好央求道:“太太快告诉我们吧,别卖关子了!”妇人笑着说:“谜底是芝麻秸。”众人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起来。丫鬟又说:“太太再出个简单点的,我们肯定能猜出来!”

妇人笑道:“我可不敢再出了,你们猜不着又要缠着我。”丫鬟撒娇道:“这次我们保证不闹,太太快说吧!”妇人思索片刻,说道:“一条白蛇卧在江,乌江岸上起红光,白蛇吸尽乌江水,乌江水尽白蛇亡。你们猜猜这是什么?”丫鬟们正托着腮帮子思考,突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屋内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跑到窗边查看,只见远处一片红光冲天而起,映得半边天空都亮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将引出怎样的故事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三十七回

苏北山的夫人赵氏正与丫鬟仆妇在屋内闲聊,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窗外火光冲天,院子里的花盆架和龙爪槐树枝头都窜起了火苗。几个仆妇丫鬟赶忙跑过去查看,伸手一拍,火苗竟诡异地熄灭了。原来,这是陈亮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趁着众人被火光吸引外出查看的时机,轻巧地从房顶上跃下,身形一闪,溜进了屋内。

陈亮一进屋,便被屋内雅致的陈设吸引。墙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有山水、人物、花鸟,无论是工笔还是写意,都尽显雅致;窗前摆着一张湘妃竹制成的床,上面挂着精美的床帐;地上摆放着桌椅条凳,其间错落有致地陈列着各类古玩器物,处处透着富贵人家的讲究。

正当陈亮打量屋内摆设时,忽听得外面丫鬟婆子议论:“准是福儿、禄儿两个小淘气,玩火闯祸了!”说着,众人便朝着屋内走来。陈亮心中一惊,暗想:“要是被人发现藏在屋里,可就麻烦了!”情急之下,他眼疾手快,掀起床帐,蜷身钻进了床底。

众人走进屋,全然不知床底藏着人,刚坐下歇口气,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丫鬟秋香警觉地喊道:“谁在外面?”只听一个声音回应:“是我,得福。”秋香又问:“什么事?”得福气喘吁吁地说:“员外爷回来了,还带了个和尚!那和尚既不去书房,也不去客厅,非要到太太屋里来!员外让太太赶紧回避!”

赵氏夫人一听,脸色骤变,连忙吩咐丫鬟收拾屋子,心中暗自埋怨:“老爷也太糊涂了,家里有客厅、书房,怎么能让和尚进内室?”正想着,另一个仆人得禄又匆匆跑来:“太太快走!员外和和尚已经到门口了!”赵氏夫人慌忙起身躲避,可丫鬟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妥当,就听见外面传来苏北山的声音:“师父,您到了我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千万别拘束,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躲在床底的陈亮心中一紧,暗自思忖:“这恶霸把和尚往家里带,肯定不是什么好和尚,八成是个花和尚!”就在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竟是济公的大笑声:“没有好和尚?我怕你等急了,早来赴约了!”苏北山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好啊!和尚居然跑到我媳妇屋里来私会!”嘴上却说:“师父,您怕是喝醉了吧?”济公笑着回应:“没醉,没醉!”说着便大步往屋里走。

陈亮在床底听得真切,心中大惊:“怎么是济公长老?他怎么会到这儿来?”原来,自从济公打发陈亮前往临安后,便回到云兰镇梁员外家中。梁员外见济公归来,赶忙迎上去:“圣僧可算回来了!您昨夜追贼出去,一夜未归,可把我急坏了!我派了好些仆人四处寻找,您到底去了哪儿?”济公摆摆手,慢悠悠地说:“我去五仙山祥云观瞧了瞧,那道观已经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片瓦、一根木头都没剩下……”

梁员外赶忙吩咐仆人置办酒席。酒菜上桌后,梁员外陪着济公饮酒,好奇地问道:“师父此番从何处而来?一路上带的都是些什么人?”济公便将受城隍山老尼姑清贞所托,前往余杭县寻找高国泰,还带着苏禄、冯顺一同寻人,最终成功找到并准备返回临安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梁员外听罢恍然大悟:“原来圣僧是为了寻找高国泰,你们竟是世交。他父亲在世的时候,与我是结拜兄弟,没想到他家如今竟穷困至此。”说着,他吩咐家人将高国泰请进房来。没过多久,高国泰走进屋中,梁员外热情地邀请他坐下,随后问道:“高国泰,你家中从前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高国泰回答:“我只知道一些大概。”梁员外感慨道:“你父亲名叫高文华,曾是余杭县的孝廉,我们二人是结拜兄弟。那时你还年幼,算起来,这些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后来你父亲离世,你年纪小,也没派人通知我,我们这才断了联系。没想到这几年不见,你竟落魄成这样。方才听圣僧提起你的名字,我才知道是你。”

高国泰一听,想起母亲从前确实提起过这段往事,急忙起身行礼:“原来是老伯父,小侄有礼了。当年听母亲说起过您,只是因为家境贫寒,实在无力与亲友往来,才没能时常来给伯父请安。”梁员外摆摆手,和蔼地说:“如今我儿子梁士元正在读书,正缺个良师益友指点。你也别回余杭县了,我派人把你的家眷都接来,你就留在这里,和你兄弟一起读书,相互切磋学问。等科举考试的时候,你们一同去参加。”高国泰感激不已,连忙点头答应。

这时,济公开口道:“梁员外,我和尚想请你帮个忙。”梁员外连忙说:“圣僧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济公接着说:“你拿出几百两银子,把祥云观被烧毁的地基买下来,再把刘妙通找来,给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回古天山去。然后把祥云观重新修建起来,改成祥云庵,把城隍山的老尼姑清贞和高国泰的家眷都接来居住。这就算是我和尚请你帮的忙。不然的话,那个死去的老道张妙兴的同党,说不定还会来找你讹几千两银子呢。”梁员外连忙应道:“是,谨遵师父之命!”随即派人去寻找刘妙通。

此时的刘妙通,身上被火烧的伤痕已经痊愈。他来到梁员外家中,梁员外依言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刘妙通感激不尽,拿着银子拜别众人,返回古天山凌霄观去了。梁员外将高国泰和冯顺都留了下来,又派了可靠的仆人,前往城隍山去迎接老尼姑清贞和高国泰的家眷。

等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济公禅师便准备告辞。梁员外拿出几百两银子,想让济公置办些新衣裳,当作路费。济公却哈哈大笑:“员外不必费心,我和尚常说:‘一不积钱,二不积怨,睡也安然,走也方便。’这钱我不能要。”说罢,济公带着苏禄告辞,离开了云兰镇,朝着临安方向而去。

一路上,风和日丽,济公兴致颇高,随口吟唱道:“参透炎凉,看破世态。散淡游灵径,逍遥无挂碍。了然无拘束,定性能展才,撒手辞凡世,信步登临界。抛开生死路,潇洒无静界。初一不烧香,十五不礼拜。前殿由他倒,后墙任他坏。客来无茶吃,宾朋无款待。谤的由他谤,怪的由他怪。是非临到耳,丢在青山外。也不逞刚强,不把雄心赛。学一无用汉,亏我有何害?”

济公带着苏禄日夜兼程,饿了就吃饭,渴了便喝水,晚上找地方休息。这一日,他们终于到了临安。只见眼前有一家坐西朝东的酒馆,济公对苏禄说:“苏禄,咱们先在这里喝杯酒,再接着赶路。”

苏禄点头同意,两人刚迈进酒店大门,就看见苏北山正带着仆人苏升在里面喝酒。苏北山一见济公进来,立刻起身相迎,热情地说道:“师父,您可算回来了!一路上奔波劳累,辛苦了!高国泰找到了吗?冯顺又去了哪里?”济公便把寻找高国泰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苏北山听完,感慨道:“原来如此,师父真是费心了!快请坐,咱们一起喝酒!”济公刚和苏北山坐下,突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慌慌张张地冲进酒馆。老人一进门,举起拐杖就朝着苏北山的脑袋打去。

苏北山急忙闪身躲开,脸色煞白,惊恐地喊道:“韩老丈!咱们一向相识,又没有什么恩怨,您为什么一见面就拿拐杖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韩老丈怒不可遏地吼道:“苏北山!我今天跟你拼了这条老命!我儿子已经去钱塘县告你了,我现在就去你家门口上吊!我这里还有状纸!”一旁的苏禄和苏升赶忙上前拦住老人,只见韩老丈气得浑身发抖。

苏北山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仆人把韩老丈扶到板凳上坐下。苏北山急切地说:“韩老丈,您先别着急!到底是什么事让您这么生气,要和我拼命?您把话说清楚!”

韩老丈坐在那里,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叹了口气说道:“苏北山,确实是我儿子欠了你二百两银子,生意做不下去关了店,也答应卖了房子还钱。可你不仅不等人卖房子,竟然还派手下带着一群地痞流氓,把我女儿抢走了,还把我儿子打得遍体鳞伤,想用我女儿抵账!我们韩家世代经商,本本分分,你无缘无故抢我女儿,这还有天理吗?”

苏北山听了这话,急忙分辨道:“老丈,您这话可就错了!这件事我根本不知情,其中肯定有误会!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您说找您要钱的人是谁?”

韩老丈气愤地说:“就是你家的仆人!当初给我儿子送银子的,就是他!”苏北山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这时,济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苏北山、韩老丈,你们都别着急!我带你们去找这个人。先派人去把韩老丈的儿子韩文成找回来,别让他去钱塘县告状了。”

苏升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把韩文成找了回来。韩文成一见到苏北山,顿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说:“苏北山!我今天跟你拼了!”

苏北山连忙解释:“贤弟!咱们一直是知己好友,你欠我的二百两银子,我从来没急着要。抢人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怎么就赖到我头上了?”

韩文成怒道:“分明是你的仆人带人抢了我妹妹,还把我打成这样!我正要去告你,你竟然还不承认?”

苏北山无奈地看向济公:“这事只能求济公您帮忙解决了!”

济公摆摆手说:“你们别争了,一会儿自然就清楚了,都跟我走吧。”说完,济公付了酒饭钱,带着苏北山、韩老丈父子出了酒馆,一路朝南走去。

他们进了一条胡同,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济公大声喊道:“苏管家,给你送银子来了!”只见门里走出一个人,苏北山、韩老丈等人定睛一看,齐声惊呼:“原来是你!”济公即将捉拿这个行凶作恶之人,可这人究竟是谁?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三十八回

济公领着苏北山、韩文成等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敲响了大门。不一会儿,门里走出一位管家模样的人。韩文成定睛一看,立刻怒声喊道:“就是他!来找我要银子,还带人抢走我妹妹的就是他!”苏北山顺着声音望去,顿时又惊又怒——这人竟是曾经自家的仆人苏福。苏北山急忙吩咐苏禄、苏升上前,将苏福牢牢揪住。

说起这个苏福,他本是金华县人。早年,父亲带着他外出逃难,走投无路之下,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把他卖到苏北山家做书童。自进苏府后,老员外待他不薄,苏福也攒下了一些钱。可惜他有个坏毛病,嗜酒如命,且酒后性情大变,一坐在门房里,见人就骂。

一天,一同当差的仆人们好心劝他:“苏福,你可别再这么胡闹了。成天骂人,要是被员外听见,有你好受的!”苏福借着酒劲,满脸不屑地嚷道:“我告诉你们,别说是员外,就是当今皇上,我拼了这条命也敢打!打了皇上大不了被剐,员外又能把我怎么样?”

巧的是,这话正被从外面回来的苏北山听见。门房里传来的叫嚷声让苏北山皱起了眉头,他早就听闻苏福在外头仗着苏家的名号招摇撞骗,胡作非为,如今又在门房里口出狂言,顿时怒火中烧。他当即吩咐下人把苏福叫到跟前。

苏福被带到面前后,苏北山沉着脸怒斥道:“苏福!你平日里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为非作歹,喝了酒就撒疯,我早就想收拾你了!今天你还敢如此放肆,实在是忍无可忍!按说我该把你送到衙门治罪,但我苏家世代积善,不愿做损事。你们不仁,我不能不义——你卖身的五十两银子字据,我不要了!”说完,苏北山一把火将字据烧了,随后喝令道:“把苏福赶出去!他的东西都让他拿走,以后永远不许踏进苏家大门!”

被赶出苏府的苏福,带着几箱衣物和二百多两银子,住进了客栈。手里有了钱,又没人管束,年轻的他开始整日游手好闲。期间,他结识了一个名叫余通的人,此人外号“金鳞甲”,住在二条胡同。余通家中只有夫妻二人,平日里妻子靠做媒、牵线搭桥为生,余通还会往家里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妻子却装作不知情,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余通见苏福年轻有钱,便把他带回家中,与他结拜成兄弟。

苏福在余通家一住就是一年多,手中的钱渐渐花光了。余通见苏福没了利用价值,便开始嫌弃他,想把他赶走。苏福和余通为此没少争吵。一次争吵后,余通的妻子偷偷找到苏福,说:“你得赶紧想办法弄钱,再不想辙,余通说了,你没钱还在这儿白吃白住,他养不起你,要赶你走了。”

苏福一听就慌了,钱都花完了,又没个正经营生,一时没了主意。突然,他想起开钱铺的韩文成曾向苏员外借过二百两银子,当初还是自己给送的钱。于是他心里盘算:“不如找韩文成要钱去!” 就这样,苏福找上了韩文成。而韩文成并不知道苏北山已经把苏福赶了出去,还照常应承着等卖了房子就还钱。

这天,金鳞甲余通凑到苏福跟前,压低声音说:“苏福,你真想从韩文成那儿搞到钱,我倒有个主意。现在净街的罗大公子正想花二三百两银子纳个姨太太。咱们带人去找韩文成要钱,他要是痛快给钱就算了;要是不给,他妹妹长得漂亮,咱们把人抢过来卖给罗公子,少说也能卖三二百两现银。你琢磨琢磨,总比干等着他卖房还钱强吧?谁知道那房子几时能卖出去!”

苏福一听,觉得这主意“可行”,点头道:“行!你去联络人手,明天就动手。他要是不给钱,咱们就把他妹子抢走。”余通得了话,立刻出去纠集了二十多个地痞无赖,个个都是横行乡里的不法之徒。

第二天,苏福带着余通夫妇,气势汹汹地来到韩文成家门口。韩文成出来一看,满脸疑惑:“苏管家,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回禀你家员外,等我变卖产业就还钱,怎么又来催?”苏福冷笑一声:“我家员外说了,这么等下去没个头。你要是不还钱,就把你妹子带走,这债就算两清了!”

话音刚落,余通的妻子马氏带着人闯进屋子,强行把韩文成的妹妹拖出来,塞进早就备好的车里。韩文成冲上去阻拦,被这群人打得头破血流;韩老丈想救女儿,也被推倒在地。隔壁邻居看不下去,上前理论,同样遭到这群人的殴打。就这样,韩家姑娘被抢到了余通家里。马氏随即找来一个媒婆,跟罗公子开价四百两银子。罗公子说:“我待会儿骑马去看看人,再谈价钱。”

余通、苏福一伙人就在家里等着罗公子上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济公叫门的声音。苏福以为是罗公子派人来了,急忙跑去开门,却见苏北山带着韩老丈、韩文成、济公等人站在门口。苏北山看到苏福,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令苏禄、苏升:“把这个逆贼给我拿下!”余通见状想上前阻拦,也被苏家仆人制服。苏北山立刻叫来当地的地保,让他看住苏福和余通,防止两人逃跑。

另一边,韩文成冲进屋子,看到妹妹被反绑着双手。若不是被捆住,韩姑娘早就寻短见了。韩文成赶忙解开绳索,将妹妹带出屋子,找来一顶小轿,让韩老丈先把女儿送回家。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苏北山问济公:“师父,这苏福和余通,是直接送官厅,还是押到钱塘县衙门?”济公摆摆手:“先别着急送官,把他们带到你家,我自有办法。另外,我还有别的事要办。”苏北山对济公深信不疑,当即吩咐仆人押着两人回府。

众人回到苏府时,已经过了初更。苏北山安排人严加看守苏福和余通,又把济公请到书房。济公却摇摇头:“我今晚不在这儿坐。”苏北山忙问:“那师父想去哪儿?”济公慢悠悠道:“我想到你住的卧室里坐坐。”苏北山一听,连忙说:“师父您来我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想去哪屋都行!”他赶紧让仆人得福去通知太太,把卧室腾出来。太太得知后,立刻回避。

济公和苏北山走到卧室门口时,济公突然开口:“来了吗,约会?”苏北山一头雾水:“师父,您跟谁约好了?”济公神秘一笑:“有个不见不散的约会。”说着,三人进了屋。躲在床底的陈亮一听是济公的声音,透过床缝偷偷张望。

屋内摆着一张八仙桌,两侧放着椅子。济公在上首椅子坐下,韩文成也跟着落座。苏北山问:“师父,先喝点酒,还是先泡壶茶?”济公却神色一肃:“先坐堂审案!把苏福给我带过来。”等苏福被押到跟前,济公目光如炬:“苏福,你老实交代,抢人这事是谁出的主意?说了实话,我可以饶你;要是敢撒谎,立刻送你去衙门治罪!”苏福早就听说济公能未卜先知,不敢隐瞒,颤抖着声音说:“圣僧明鉴……我被老主人赶出府后,住在客栈……”

苏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交代道:“余通把我拉到他家,我手头有衣服和银子的时候,他就跟着我一起花。等钱花光了,他就翻脸要赶我走。他老婆还特意跑来跟我说,嫌我没钱吃白食,不让我再住下去。我实在走投无路,才想起韩文成欠我老主人二百两银子,还是我当年经手送的钱,就想着要过来应应急。可韩文成说一时拿不出钱,余通听说这事,就给我出主意,让我抢走他妹妹卖给罗公子,拿人抵账。我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济公听完,冷冷下令:“把他带到床前,让他冲着床跪着!”躲在床底的陈亮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惊:“原来如此!我竟然错怪了苏北山,都是这个苏福打着主人旗号作恶!幸亏济公师父来了,不然我险些铸成大错!”

济公突然对着床铺方向,手指连点,大声呵斥:“我让你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胆大包天,竟然想随便杀人!现在知道错了?”苏北山一头雾水,急忙问道:“师父,您在跟谁说话?”济公摆摆手:“你别多问,把余通带进来!”

余通被押进屋子,刚一跪下,济公便厉声质问:“余通!你以为做的那些腌臜事能瞒得过我?趁早老实交代,我还能饶你一命;要是嘴硬,马上送你去衙门!”余通急忙辩解:“各位,这事真不怪我!是苏福自己要去讨账,跟我没关系!”

济公冷笑一声:“苏福讨账不假,但出主意抢人的是不是你?”余通心里一慌,暗想再瞒下去怕是没好下场,不如坦白求个从轻发落,便说道:“圣僧,是我猪油蒙了心!苏福在我家住的时候,说要去找韩文成要钱,我就撺掇他,要是对方不给,就抢人换钱……”

济公点点头,再次指向床铺:“让他也冲着床跪着!陈亮,你可听仔细了!”陈亮心中猛地一跳:“果然是说给我听的!”济公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哈哈大笑:“不是说给你听,还能说给谁?我要是不知道你在这儿,何苦跑这一趟?好好记住这两人的恶行,自然会有报应!”

苏北山彻底懵了,忍不住又问:“师父,到底在跟谁说话啊?”济公不耐烦道:“别问那么多!”随后,苏北山吩咐仆人摆上酒席。

酒菜上桌,苏北山端起酒杯,诚恳地对韩文成说:“贤弟,咱们虽然是生意往来,但交情不浅。我平时为人如何,你心里清楚,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韩文成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追究了。”苏北山连忙招呼:“快给圣僧斟酒!”

济公却突然皱眉:“斟酒不急,我先问你,你闻到什么味儿了吗?”苏北山一脸茫然:“什么味儿?”济公直截了当地说:“贼味儿!”苏北山四下张望:“哪儿有贼味儿?”济公往床铺一指,冷冷吐出两个字:“床底下。”苏北山脸色骤变,立刻大喊:“来人!抓贼!”一时间,整个屋子剑拔弩张,躲在床底的陈亮,眼看是插翅难逃了。后事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三十九回

济公一句“床底下有贼味”,让苏北山瞬间变了脸色。他急忙命家人取来绳索,朝着床底一阵猛戳。藏在床底的陈亮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向上一跃,整个身子紧贴床板,全凭一口气撑着。家人接连戳了好几下,却都扑了个空,不禁疑惑道:“员外,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是真有人,拿棍子戳肯定会有反应啊。”

济公却十分笃定:“谁说没贼?拿灯笼照照看,或者你们四个人把床翻过来,我敢说有贼就一定有!”苏北山只好让家人照做。四个壮汉合力将床翻转,这下陈亮再也无处躲藏。他手握佩刀,猛地冲了出来,把众人惊得连连后退。一名家人反应迅速,立刻举起木棍抵挡,陈亮的刀重重砍在木棍上。眼看众人围了上来,陈亮心里一慌,转身就跑,慌乱中连手中的刀都掉了。宅院里顿时响起一片“抓贼”的喊叫声,陈亮飞快地翻墙而出,逃到无人的地方,匆忙换上日常衣物,躲在暗处观察动静。

天亮后,苏家大门打开,苏福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嘴里喃喃自语:“员外不要我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啊?”正发愁时,陈亮突然冲出来,一把抓住他:“别想走!我正找你呢!”说着,拳头就如雨点般砸了过去。苏福被打得连连求饶,这时,两位赶早市去卖果子的路人经过,赶忙上前劝阻:“大清早的,别打架,有什么事好好说!”陈亮抬头看了看两人,语气缓和下来:“二位既然来劝,我就给个面子。”两人认出被打的是苏福,惊讶地问:“这不是苏家的苏管家吗?你们为啥打起来?”苏福哭丧着脸说:“我也不知道啊,这位爷我根本不认识,莫名其妙就把我拦住打一顿。”在两人的拉扯下,苏福趁机溜走了。

没过多久,余通也从苏家出来了。原来苏北山本想把苏福和余通送到县衙治罪,济公却拦住说:“不必如此,他们既然已经求饶,就让他们吃点苦头长记性。要是再不知悔改,迟早会遭报应。”苏北山听了济公的话,这才作罢。陈亮一看到余通,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怒喝道:“好你个家伙,要不是你们,我怎会陷入险境!”他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余通,对着他又踢又打,把余通打得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这次比打苏福时下手更狠,正巧有路人经过劝阻,陈亮这才停了手,连说:“算了算了!”余通不明所以,只能忍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陈亮站在原地,没等多久,就看见济公施施然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他之前逃跑时掉落的那口刀。

苏北山挽留道:“师父,吃了饭再走不迟,何必这么着急回庙?”济公摆了摆手,神色认真:“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算起来,我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庙里,实在放心不下。”说完,转身就走。

没走多远,躲在一旁的陈亮见四周无人,心里痒痒地想去跟济公要回佩刀,可又有些害怕。正犹豫时,却听见济公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胆子可真不小,还敢来要刀?只要你敢过来,我立刻拿刀教训你!记住,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道听途说更不可信。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想杀人家满门,也不先弄清楚事情真相。我看这刀留着没用,不如卖了。”

这时,正巧有个专门买卖古玩字画、书籍刀剑的人路过,听到济公的话,便上前查看。他见那刀是纯钢打造,工艺精良,便问道:“师父,这刀您打算卖多少钱?我想买。”济公嘿嘿一笑:“给我两瓶酒钱就行。”那人又问:“您平时喝多少钱一壶的酒?”济公大咧咧地说:“十两银子一壶的!”那人一听,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陈亮一路跟着济公到了西湖冷泉亭,终于忍不住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切地说:“师父,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求您慈悲,原谅我这一次吧!”济公见状,语气缓和下来:“罢了,起来吧,刀还给你,跟我回庙。”陈亮如获大赦,连忙起身,跟在济公身后。

来到灵隐寺山门前,济公见到守门的僧人,高兴地说:“二位师弟,看看,我收徒弟了!这小伙子不错吧?”名叫净明的僧人一看,连忙贺喜:“恭喜师兄!真是大喜啊!”济公笑着招呼:“既然是喜事,也得正式引见一下。陈亮,过来给你师叔磕头!”门头僧连忙推辞:“不敢当,不敢当!”济公却不依:“别客气,这头必须得磕!你们受了礼,打算给徒侄多少钱啊?”两人哭笑不得:“哪有什么钱?师兄就别打趣我们了!”

进了山门,济公看到监寺僧广亮站在那里,又赶忙招呼:“陈亮,快过来给你师太爷磕头!”广亮老远就摆手:“使不得!别磕头,我可没钱给!”济公也不介意,带着陈亮先去方丈屋,给老方丈行了礼,又来到大雄宝殿,先是拜佛,接着敲响钟鼓,把寺里的僧人都召集起来,大声宣布:“各位师兄师弟,我收徒弟了!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应!陈亮啊,你既是我徒弟,我想喝酒,你就得去买;我想吃肉,你也得去弄。”陈亮赶忙应道:“是!徒弟理应伺候师父!”

济公又逗他:“要是没钱了怎么办?”陈亮胸有成竹:“就算没钱,我也有办法!”济公故意使坏:“不用去别处,就在庙里偷!都是你师叔师太爷,就算被看见了,也不会声张。我这主意不错吧?”众僧人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哪有这样的师父!上来就教徒弟偷东西!”

从那以后,陈亮每天变着法儿地给济公买酒买肉。没过多久,他带来的钱花光了,衣服也一件件送进了当铺。这天,陈亮实在拿不出钱了,心里盘算着:“今晚得出去偷些钱,不然拿什么供奉师父?”等到三更时分,见济公沉沉睡去,陈亮悄悄起身,拿起夜行衣包裹,正准备出门,就听见济公在身后慢悠悠地说:“我早说让你在庙里偷,你偏不听!看来得先给你剃度出家,才能好好管教你!”

济公说着就起身,径直往斋堂走去,嘴里喊着:“伙计们,给我拿把开水壶!”监斋僧一脸疑惑:“大半夜的,要开水壶做什么?”济公头也不回:“给我徒弟剃头!”说完,抢过开水壶就往外走。寺里的僧人听见动静,纷纷赶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和尚,大半夜的又犯疯病了!”

众人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把陈亮拖出斋堂,劝说道:“你赶紧走吧,他就是个疯和尚,别跟他一般见识!”陈亮这才活动开手脚,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偷了几十两银子。天亮后,他赎回之前典当的衣服穿上,走进一家小饭馆,点了四个菜,挑了个靠近后门的座位坐下。

陈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心中满是懊恼:“本想着诚心出家,怎么就闹成这样?济师父是有名的高僧,进庙时却没急着给我剃度,难道是我命中不该出家?”正自纠结时,忽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好酒馆!今儿个我非得喝个痛快!古人说得好,‘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话音未落,济公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陈亮吓得脸色发白,起身就从后门溜走了。济公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坐到桌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跑堂的看傻了眼:“点菜的客人走了,这和尚倒喝上了?”济公边喝边念叨:“酒要少吃性不狂,戒花全身保命长,财能义取天加护,忍气兴家无祸殃。”

酒足饭饱后,济公抹抹嘴就要走人。跑堂的赶忙拦住:“和尚,还没结账呢!”济公摆摆手:“你跟掌柜的说,记我账上,改天来还。”跑堂的直摇头:“我们这儿不赊账。”济公笑道:“没账本好办,让你们掌柜买一本!”跑堂的哭笑不得:“不是没账本,是我们不认识你,不敢赊!”济公佯怒道:“胡说!你们明明都认识我!”跑堂的较真道:“真不认识!要是装不认,我就是……”济公打断他:“你这孩子,长这么大,连我灵隐寺济公都不认识?”

两人正争执间,掌柜的过来怒道:“想在我这儿吃白食?没钱别想走!”就在气氛僵持时,门外匆匆进来两个人,一见到济公就激动地说:“师父!可算找到您了!这顿饭钱我们付!快跟我们走吧!”济公抬眼望去,只见二人神色焦急,却一时想不起对方身份。这两人究竟是谁?又为何急切寻找济公?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四十回

济公正和跑堂的逗趣时,门外走进两个身着长随服饰的男子。两人先替济公结清了饭钱,随后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说道:“圣僧,我俩是赵福、赵禄,在临安太守衙门当差。我家太守老爷的老夫人双目失明,老爷接到消息后,遍请名医诊治,可请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了眼疾。有一位叫李怀春的先生,在老爷面前极力举荐您,说您曾在秦相府治好大头瓮之症,又在苏宅治愈过紧痰绝的病人,是世外高人。因此老爷派我俩前来恳请圣僧,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求您大发慈悲,跟我们走一趟吧!”

济公推辞道:“我一个出家人,哪里懂什么医道?你们回去吧,我不会治眼病。”赵福、赵禄二人苦苦哀求,济公这才答应下来。三人来到知府衙门外,赵福、赵禄先进去禀报,不多时出来传话:“我家大人说了,因圣僧衣冠不整,特在书房恭候。”济公听罢哈哈大笑,口中念道:“行善之人有善终,作恶之人天不容,贫僧前来点愚蒙,只怕令人不惺忪。”

济公跟着二人来到府内,只见太守亲自降阶相迎。这位太守头戴四楞青缎方巾,双飘绣带;身穿翠蓝长袍,腰系玉带,脚蹬篆底官靴;面容清朗如三秋古月,慈眉善目,三绺黑须飘洒胸前。济公一眼便知,这是一位忠君报国的良臣。太守见到济公,急忙躬身施礼:“弟子久仰圣僧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济公双手合十回礼,两人相携来到屋内落座,仆人奉上香茶。

原来,这位太守姓赵名凤山,是科甲出身,为人精明练达。他有个弟弟叫赵凤明,自幼父母双亡,由婶母抚养长大。最近赵太守接到家信,得知婶母老夫人眼睛失明,连忙请大夫准备回乡医治,无奈请了几位大夫都说束手无策。此时李怀春向他举荐济公,称济公精通医术,手到病除。因此赵太守今日将济公请来,急忙吩咐置办酒席款待,并恳请道:“求圣僧到昆山老家为老母治病。”济公慨然应允:“老爷既然吩咐,贫僧岂敢不从?”

赵太守说:“我派赵福、赵禄二人伺候圣僧。”济公却道:“不行不行,老爷你看这二位穿得齐齐整整,我和尚破衣烂衫的,他们伺候我,看着不像那么回事啊!”太守笑道:“这好办,我给圣僧拿身新衣裳换上就是。”济公摆摆手:“不用,我就爱穿旧衣服。既然老爷派这二位管家伺候我,我可得把话说明白——走在路上,我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他们可不准违背。要是敢违背,我立马掉头就回,不去了。”赵福、赵禄连忙点头答应。

赵太守当即写了一封家信,备好黄金数锭,又问:“圣僧是坐轿、骑马,还是坐车、坐船?”济公笑道:“我骑‘路’。”太守一愣:“圣僧要骑鹿?我上哪儿找去?”济公解释:“是道路的‘路’,什么都不用,多带点盘费就行,给我带二百五十两银子。”太守点头称是,很快备好了银子。济公告辞,带着赵福、赵禄踏上行程。

赵福、赵禄心中暗喜,心想:“到昆山县来回,五十两银子足够了,剩下的二百两,我俩每人能分一百两。路上好好伺候和尚,这趟差使算是捞着了。”三人往前走,某天正午,济公说:“住店。”两人忙应下,到店里要了酒菜。吃喝完毕,济公躺下就睡,两人却只能干坐着,一直等到掌灯时分。

济公睡醒后,又吩咐店家上酒上菜,吃饱喝足后,赵福和赵禄早已困得睁不开眼。这时,济公却说道:“结账!等我睡醒了,兴致来了就出发。”两人睡眼惺忪,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和尚赶路,就这样走了一整夜。

等到天亮,其他旅客都离店出发了,他们才疲惫不堪地进店休息。赵福和赵禄累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倒头就睡。而济公却像没事人一样,又开始要酒要菜享用起来。两人睡了一整天后醒来,精神稍好,正想着吃点东西再走,济公却突然又不高兴了,自顾自地睡下。这两人睡了一天,此时倒没了困意,只能干巴巴地瞪着眼,守着和尚睡了一整夜。

等到第二天清晨,赵福和赵禄已经困倦至极,济公却精神抖擞地醒来。他吃完酒饭,结清店账就准备出发。两人被折腾得迷迷糊糊,吃不好饭也睡不安稳,被济公这般反复折腾,实在苦不堪言。

这天,他们正往前赶路,眼看离昆山县不远了。路边有个山庄,篱笆院内有三间简陋的土房。突然,屋内传来一阵悲痛的哭声:“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穷困潦倒也就罢了,如今老娘去世,我连口棺材都买不起!”

济公心中一动,暗自掐指一算,便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屋里住着个名叫高广立的男子,是个出了名的孝子,平日里靠上山打柴维持生计,对母亲极为孝顺。前些日子,他打柴时不慎滑倒,摔伤了腿,被人抬回家中。老母亲见儿子受伤,又没钱医治,一着急之下,旧病复发,竟撒手人寰。高广立没钱置办棺材,只能在家中痛哭不止。

济公心想:“做好事人人都愿意,但一涉及花钱,赵福和赵禄恐怕就不乐意了。”于是,他冲篱笆院内一指,对赵福、赵禄说道:“二位管家,快看!宝贝!”两人顺着济公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院内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边角凹凸不平,却隐隐散发着光芒,周身萦绕着金色光晕。

赵福和赵禄十分疑惑,问道:“圣僧,那到底是什么?”济公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赵福不解地问:“既然是宝贝,为什么主人不收藏起来,反倒放在这儿?”济公摇头叹道:“你糊涂啊!常言说‘运去黄金失色,时来铁也增光’,这家主人怕是没福气,不认得这宝贝。要是知道,哪会放在这儿?我去买下它,你俩别过去。赚到钱,你俩平分,我一文不要。”赵福连忙说:“要是真赚了钱,我俩一定好好孝敬圣僧!您快去买吧!”

济公走上前去,喊道:“里面有人吗?”不一会儿,一个衣着破旧的妇人走了出来,问道:“大师父,您找谁?”济公说:“我听说这里有人去世了,想问你们需不需要请和尚做法事?”妇人叹了口气:“大师父,我们连棺材都买不起,哪有钱做法事?您请回吧,我们也招待不起斋饭。”济公摆摆手:“我不要你们的斋饭。”说着,他指了指顶着篱笆门的那块石头,“这块宝贝,你们卖不卖?”

妇人一愣,心想:“我们家哪有什么宝贝?这块石头自打我嫁过来,就一直放在这儿顶门,明明是个没用的东西,怎么成宝贝了?”犹豫片刻后,她说道:“卖!”济公问:“要多少钱?”妇人一时犯了难,实在不知道该开个什么价。济公见状,主动说道:“你也别要价了,我出个价。我钱不多,给你二百三十七两银子,卖不卖?”

赵福和赵禄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心想:“总共就带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他这一下就花出去二百三十七两,还说自己会买东西,这不等于把钱全送人了!”两人越想越气,却又不好发作。而屋内的妇人一听这个价格,既担心卖便宜了吃亏,又实在急需用钱,犹豫再三后,终于咬咬牙说:“卖了!”

济公催促道:“赵福、赵禄,快把银子给她,你们抱起石头就跑!这宝贝要是掉在地上,灵气一散,可就一文不值了!”赵福连忙将二百三十七两银子放在地上,转头对赵禄说:“你快来搭把手,一起抬!”赵禄却推脱道:“我不帮你,你先扛着,等扛不动了,我再换你。”赵福没办法,只好咬牙将石头扛上肩。这石头足有七八十斤重,才走了一里多路,他就累得气喘吁吁、浑身乏力。

赵福一边喘气一边问:“圣僧,这宝贝到底叫什么名字?”济公一本正经地说:“这叫压狗石。”赵福皱着眉头嘟囔:“宝贝是好宝贝,可这名字也太难听了,怎么叫压狗石呢?”济公坚持道:“它本来就叫这名儿。”赵福实在扛不动了,哀求道:“圣僧,我实在撑不住了,歇会儿行不行?”济公连连摇头:“不行!一放地上宝贝就失灵,到时候可就白花钱了!”赵福又问:“那咱们上哪儿卖去?”济公慢悠悠地说:“昆山可卖不上价,得扛回临安去。”赵福叫苦不迭:“这不是要累死我!赵禄,到时候分了钱,你可不能独吞!”赵禄赶忙应道:“分!肯定分!”赵福没辙,只能把石头递给赵禄,埋怨道:“你也别闲着,赶紧换换我!”赵禄接过石头,问济公:“在昆山卖行不行?实在扛不动了!”济公说:“也行,不过得少卖一半钱。临安能卖两万两,昆山只能卖一万两。”赵福和赵禄对视一眼,无奈地说:“咱们也没那赚两万两的命,就在昆山卖了吧!”

两人扛着石头,累得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走到昆山最热闹的十字街头。济公指了指街边,说:“就站这儿卖吧!”不一会儿,几个路人好奇地围过来,见他们衣着体面,却扛着块大石头傻站着,便问:“二位这是在做什么?”赵福赶忙回答:“卖宝贝呢!”有两人瞅了瞅石头,笑了笑就走了。就这样,十多拨人过来问了问,都是一脸怀疑地离开。

赵福和赵禄正灰心丧气时,忽听有人喊道:“这世上有买的就有卖的,看好了就买呗!”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两个衣着考究的人朝这边走来。看着这两位“买主”,赵福和赵禄心里又燃起了发财的希望。这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能不能买下这块“宝贝”?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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